凝月阁内的冰霜逐渐消融，虽然依旧冷清，却不再是那种能冻裂灵魂的酷寒。
上品灵石构成的阵法缓缓运转，提供着稀薄却稳定的灵气，那瓶疗伤丹药更是效果显着，不过几日，白柒的内伤便好了七七八八。
只是那裂开的寒玉床和结界依旧提醒着她，禁锢仍在，危险也未远离。
凌墨那夜之后再度沉寂下去，再无踪影。
但他留下的这些“物资”，却像投入死水中的石子，让白柒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他态度的微妙转变，是唯一的突破口。
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被动地等待、抱怨、或是仅靠着系统那坑爹的推销度日。
她必须做点什么，进一步试探凌墨的底线，放大那丝因“不像”而产生的裂痕，哪怕过程如同在悬崖边跳舞。
这日，送饭弟子照例放下食盒便要离开。
“这位师侄，请留步。”白柒忽然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那弟子脚步一顿，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但还是转过身，恭敬道：“白师叔有何吩咐？”语气却疏离得很。
白柒也不在意，只是从袖中（实则是从系统空间用刚赚的可怜积分兑换的）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递了过去：“近日修炼，偶有所得，炼制了几枚宁神符，于静心凝神略有微效。云芷师侄即将突破筑基中期，心魔关隘最需谨慎，此物或能助她一二。劳烦师侄转交。”
她话说得滴水不漏，理由是现编的，符箓是系统出品的低级货色（花了她50积分！），但重点在于“转交云芷”这个行为本身。
那弟子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位被半囚禁的师叔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还是给风头正劲的云芷师姐？
他犹豫地接过锦囊，感受到里面确实是最低等的宁神符，并无异常，这才点点头：“弟子会代为转达。”
至于云芷师姐收不收，就不关他的事了。
白柒看着他离去，手心微微冒汗。
这是一步险棋。
主动接触云芷，还是以“赠予”的方式，极易再次触怒凌墨。
但她赌的就是凌墨此刻矛盾的心态——他对“汐瑶替身”的执念动摇，对云芷这个真实存在的徒弟或许正产生一丝微妙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维护欲。
自己此举，看似接近云芷，实则是在进一步撇清与“汐瑶”的关联（汐瑶可不会炼制这种低级符箓送人），并隐隐指向“同门互助”的方向。
她在试探，凌墨更在意的，是“替身”的安分，还是“徒弟”的纯粹？
消息很快通过那无处不在的神识（果然还在！）传回了主峰。
凌墨正在听云芷回禀修炼进度，少女声音清脆，带着对师尊全然的信赖。
当那缕神识将凝月阁外的画面和对话传递回来时，他冰封的眉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白柒……给云芷送宁神符？
不是琴音，不是哀怨，不是任何与汐瑶相似的行为。
而是最普通、最实际、甚至有些拙劣的符箓？
还是以“同门师叔”的名义？
这种举动，生疏，笨拙，却……异常直白地彰显着她“白柒”的存在方式，与那个记忆中的影子截然不同。
他沉默着，没有立刻表态。
下方的云芷敏锐地感觉到师尊气息有一瞬间的凝滞，不禁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师尊，可是弟子何处说得不对？”
凌墨回过神，目光落在云芷那张充满生机与仰慕的脸上，冰蓝色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
他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近日修炼，可还顺畅？有无心绪不宁之感？”
云芷虽疑惑师尊为何突然问这个，还是老实回答：“回师尊，一切顺畅，只是……只是偶尔会想起前几日凝月阁的魔气，有些后怕。”
她没敢提师尊当时的失控。
凌墨沉默片刻，道：“稳守心神，外物不足惧。若觉不安，可去执事堂领些宁神香料。”
他并没有提及白柒送符之事，仿佛从未知晓。
云芷乖巧应下：“是，多谢师尊关怀。”
然而，在她低下头的那一刻，眼中却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师尊的关怀依旧冰冷而公事公办，甚至不如白师叔那几枚粗陋的符箓来得……直接？虽然她并不会真的去用那些符箓。
【凌墨对宿主行为未作出负面反应。云芷对宿主好感度+3（因收到赠予，虽未使用）。】1414的提示让白柒稍稍松了口气。
第一步，似乎赌对了。
——
魔界，夜宸通过水镜看到这一幕，嗤笑出声。
“送符？这么老套又寒酸的手段？”他晃着酒杯，语气里满是嫌弃，“凌墨那冰块居然没发作？真是越来越没意思了。”
他原本期待的是更激烈的冲突，更好玩的反应。
这种温吞的、近乎默许的发展，让他觉得乏味。
那个小替身难道就这点本事？
只会这种不痛不痒的试探？
“看来，还得本君再给她添把火，加加速才行。”他眼中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总得让这场戏更精彩点，不然怎么对得起观众？”
他思忖着，目光掠过水镜中云芷那张脸。
这个天命之女，似乎也是个不错的切入点？
让她们之间那点微薄的“同门情谊”，变得更“有趣”一点？
——
白柒的试探并未停止。
在确认凌墨对赠送符箓一事没有反应后，她开始偶尔在云芷前来请教（虽然只能隔着结界）时，状似无意地提及一些修炼上的小窍门——当然，全是1414数据库里最基础、最大路货的那种，但往往能恰好解决云芷当下的一些小困惑。
她不再刻意模仿汐瑶的沉默哀怨，反而显得稍微“活跃”了一些，虽然依旧谨慎地保持着距离和“师叔”的辈分感。
这种变化，云芷感受到了，凌墨自然也“看”在眼里。
这一日，云芷在演练一套新剑诀时遇到了瓶颈，剑气总是无法圆融贯通。
她练了许久都不得要领，不禁有些气馁。
结界内的白柒看着，忍不住隔着结界开口（她最近灵力恢复了些，声音能稍微传远点）：“云师侄，试试气沉涌泉，力透剑尖，意念不必过于追求剑气形态，先求其‘直’。”
这话也是1414提供的标准答案之一，朴实无华。
云芷闻言，下意识地照做。
摒弃了那些花哨的念头，只是单纯地将灵力灌注剑身，奋力一刺！
嗤！
一道远比之前凝练、锋锐的剑气破空而出，虽然依旧简单，却有了质的提升！
云芷又惊又喜，回头看向结界方向：“多谢白师叔指点！”
白柒微微颔首，心里有点小得意，也没多想，顺口接了一句：“无妨，当年我……呃，有人教我用剑时，也总说‘大道至简’……”
她差点说漏嘴，想把“我爹”两个字咽回去，临时改成了“有人”。
然而，就是这瞬间的卡顿和改口，那抹极其细微的、属于“白柒”自己过往的痕迹，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被凌墨精准捕捉到！
不是汐瑶！
汐瑶出身修仙世家，剑法轻灵华丽，从不讲什么“大道至简”！
这种朴实甚至带着点凡间武学味道的理念，只属于那个来自凡间的、名叫白柒的女子！
凌墨负手立于主峰之巅，远远“望”着凝月阁方向，冰蓝色的眼眸中，沉寂的冰面之下，仿佛有惊涛掠过。
那个他强行嵌入“汐瑶”模子里的灵魂，正在一点点挣脱出来，露出其原本的、截然不同的棱角。
这种认知，让他的心魔躁动不安（执念被否定），却又诡异地带来一丝……清醒的痛苦？
就在这时，云芷欣喜的声音响起，带着满满的崇拜看向主峰方向：“师尊！您看到了吗？弟子练成了！白师叔说的办法真有用！”
她这话本是单纯的高兴和分享，却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了凌墨此刻最敏感的心绪。
他的徒弟，在为他那个“替身”的指点而欢呼，并且……看向了他。
仿佛在无形地比较着什么。
凌墨周身的气息骤然一冷！
他看向云芷，目光依旧平淡，却让云芷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
“剑招虽成，意蕴不足。继续练。”他冰冷地丢下一句话，转身拂袖而去，留下原地无措又委屈的云芷。
少女不明白，明明刚刚还好好的，师尊为何突然又变得如此冷漠？
是因为自己夸了白师叔吗？
可是……白师叔确实帮了她啊……
【凌墨心魔扰动指数+3%。云芷对凌墨敬畏度+1，疑惑度+5。师徒关系出现微小裂痕。】1414的汇报及时响起。
白柒在凝月阁内也感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冰冷气压，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好像又搞砸了？
她本意是想展现“白柒”的价值，拉近点关系，好像……不小心戳到大佬奇怪的自尊心了？
还是又触动了他那根“替身必须安静如鸡”的神经？
这男主的心，真是比海底针还难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