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纪委那间作为临时指挥点的保密会议室内,空气凝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惨白的灯光下,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悲恸和压抑的愤怒。杨铁心牺牲的噩耗,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调查组每一个成员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楚峰站在会议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上的青筋虬结凸起。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但那微微颤抖的肩线和周身散发出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冰冷煞气,让在场的秦朗、林雪见、赵小雨都感到一阵心悸。这位一向沉稳如山、冷静如冰的组长,此刻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怒火。
桌上,摊开着几张现场传回的照片,是杨铁心牺牲的那条阴暗小巷。地上用粉笔勾勒出的人形痕迹,以及那一大滩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血迹,触目惊心。旁边,放着一个小号的证物袋,里面是那枚印有“雅茗轩”独特篆印、边缘还沾着点点暗红的小茶饼。
“老杨……走的时候……说什么了?”楚峰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血丝。
秦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这个一向倔强坚韧的年轻人,此刻哭得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他用拳头狠狠捶打着地面,发出压抑的、如同野兽哀嚎般的哭声:“师傅……师傅是为了救我!他推开我……他自己……他自己撞上了那把刀!他临死前……就把这个……塞到了我手里……他说……他说‘瓷……窑……’……话没说完……就……”秦朗已经泣不成声,双手死死攥着那个证物袋,仿佛要把它捏碎。
“瓷窑……”楚峰缓缓抬起头,眼中布满了骇人的血丝,那目光不再是平日的锐利,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毁灭一切的赤红!他一字一顿,声音如同从地狱传来,“他们是故意的!他们不仅要灭孙为民的口,更要杀鸡儆猴!他们要告诉我们,谁敢碰‘瓷窑会’,谁就是杨铁心这个下场!”
他猛地一拳砸在实木会议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整个桌子都为之震颤!“王八蛋!畜生!一群无法无天的杂碎!”楚峰再也控制不住,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额头上血管暴起,面目狰狞可怖,“杨铁心!我的老哥哥!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没死在正面战场的枪林弹雨里,却倒在了这群躲在阴沟里的老鼠的冷刀之下!这个仇不报,我楚峰誓不为人!”
林雪见和赵小雨也红了眼眶,死死咬着牙,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林雪见猛地站起,嘶声道:“楚组!下命令吧!端了远山集团!抓了周振邦!老子就算脱了这身警服,也要亲手毙了那群狗娘养的给老杨报仇!”
“对!楚组长!跟他们拼了!”赵小雨也激动地喊道,年轻的脸庞因愤怒而扭曲。
“拼?怎么拼?!”楚峰猛地转身,血红的眼睛扫过两人,声音如同冰渣般寒冷,“拿着枪直接冲进远山大厦?那是送死!是正中了他们的下怀!他们巴不得我们失去理智,违规动手,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我们整个调查组连根拔起!老杨的血就白流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杀意,走到秦朗面前,弯腰,用力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肩膀,目光逼视着他通红的双眼:“秦朗!你给我听好了!哭有用吗?你现在冲出去拼命,除了多赔上一条命,还能有什么用?!老杨用命换来的,不是让你去送死!是让你活下去!是把这群披着人皮的豺狼一个一个地从他们的乌龟壳里揪出来!是用法律的手段,把他们送上审判台!让他们身败名裂,遗臭万年!这才是报仇!这才是对老杨在天之灵最好的告慰!你明不明白?!”
秦朗被楚峰吼得浑身一震,看着组长那几乎要喷出火却又强行压抑的双眼,他猛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鼻涕,重重地点头,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明……明白!楚组长!我……我不冲动了!我要报仇!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好!”楚峰松开他,转向林雪见和赵小雨,目光恢复了那种令人心悸的冷静,但冷意更甚,“都给我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人丧失判断力。从这一刻起,杨铁心同志的牺牲,是我们与‘瓷窑会’这场战争流的第一滴血!但这绝不会是最后一滴!我们要把这笔血债,刻在骨头上,记在心里!把它变成我们砍向敌人的利剑,而不是绊倒自己的石头!”
他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在“杨铁心”的名字上,重重地画了一个黑色的框,然后在那枚小茶饼的照片上,画了一个巨大的问号和箭头,直指“雅茗轩”和“陶知远”。
“对手的残忍和嚣张,恰恰证明了他们已经感受到了威胁,证明了我们的方向是对的!老杨用生命保护下来的这枚茶饼,绝对是关键线索!”楚峰的声音斩钉截铁,“小雨,你立刻将这枚茶饼送去省厅最权威的物证鉴定中心,做最全面的成分分析,特别是那种特殊篆印的油墨和制作工艺,看看能不能找到出处!林子,你动用所有刑侦手段,回溯那片区域所有监控,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杀手找出来!秦朗,你跟我一起,重新梳理孙为民的所有口供,尤其是关于‘雅茗轩’内部规矩、人员识别标志的细节!我们要把这枚小小的茶饼,变成砸碎‘瓷窑’的第一锤!”
巨大的悲愤,在这一刻,化为了更加坚定、更加冷酷的行动力。调查组的每一个人,眼中都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但这火焰,被楚峰强行导入了冰冷静析的轨道。他们知道,接下来的路,将更加血腥,更加黑暗,但他们已别无选择,唯有踏着战友的鲜血,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