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山下,蒙古大营。朔风卷着沙砾掠过营寨,牛皮帐篷在风中猎猎作响,营内的气氛却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铁块,巡逻的士卒脚步匆匆,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成吉思汗的脸色,十分难看。他斜倚在虎皮王座上,眉头拧成一道深深的沟壑,那双惯于睥睨天下的狼眸中,此刻满是烦躁与不耐,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身前的矮桌,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恰似一头蓄势待发、准备捕食羚羊的雄狮,浑身散发着慑人的威压,却偏偏被一群不知死活的烦人的苍蝇缠上,左突右闪间始终无法全力施展,那份憋屈与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
对面的宋军,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他们既不像以往遇到的敌军那般悍勇冲锋,也不似溃败之师那般狼狈逃窜,一举一动都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诡异。
其主将名为韩世忠,用兵却毫无章法可言。每当蒙古大军如黑云压城般发起冲锋,宋军便如惊散的鸟雀般转身撤退,马蹄扬起的尘土遮蔽了半个天空;可待蒙古军衔尾追击而上,他们又迅速依托那些挖得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壕沟,架起强弓硬弩,展开死缠烂打,让蒙古铁骑的优势无从发挥。
你既打不疼他,无法给予其致命一击,他也死死黏住你不让你好过,恰似一块又臭又硬的牛皮糖牢牢黏在牙上,费尽力气也吞不下,想吐出来又颇为费力,直让人憋屈得发狂。
“大汗,不能再拖下去了!”木华黎大步跨进帅帐,单膝跪地,语气中满是焦灼,他抬起头,脸上带着难掩的急切:“我军粮草已支撑不了多久,再这般耗下去,士卒锐气尽失,必须尽快拿下兴庆府,就地补给!”
成吉思汗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他眯起眼睛凝视地图,心中暗忖:那个该死的宋国皇帝,究竟在搞什么鬼?难道他以为凭着这几万散乱的西军,便能挡住自己的铁骑?这简直是在送死!
就在此时,一名负责审讯俘虏的千夫长兴奋地跑了进来:“大汗!大汗!撬开一名宋军信使的嘴了!那家伙本是硬骨头,却被我等折磨得濒临断气,临死前喊出了些东西!”
成吉思汗精神一振:“他说了什么?”
千夫长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丝惊恐:“他说……韩世忠与西夏,都只是诱饵!宋国皇帝的真正目标……是……是我们的老家!”
“他称,岳飞率领的那支会使用‘天雷’的魔鬼军队,根本没有南下。他们在阎王关虚晃一枪后,便绕道从大漠北上了!其目标,是我们空虚的和林!”
“什么!”成吉思汗猛地站起,一把揪住千夫长的衣领,眼中迸发出骇人的凶光!
帅帐之内,所有蒙古将领尽皆倒吸一口凉气!偷家!那个阴险狡诈的宋国皇帝,竟然妄图偷袭他们的根基!这个念头一经冒出,便如疯长的野草般瞬间填满了所有人的脑海!
他们终于想通了,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为何宋国皇帝在阎王关明明大胜,却不乘胜追击?只因他的主力要执行更重要的任务!为何韩世忠在此地只许败不许胜,一味拖延而不决战?只因他是在为岳飞的奇袭争取时间!为何宋国皇帝要逼降西夏?那根本不是为了吞并一块贫瘠的土地,而是为了彻底断绝他们西进的念想,将其死死拖在这片战场之上!
这是一个局!一个自阎王关大败伊始便已设下的惊天巨局!他们所有人,都成了宋国皇帝的棋子!
“噗!”成吉思汗一口逆血喷了出来。这并非因伤,而是因气——一种被智商无情碾压的极致愤怒与屈辱!
“宋!国!皇!帝!”他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双拳捏得嘎嘎作响。他自诩为草原的雄鹰、天下的霸主,却三番两次被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后生玩弄于股掌之间!
“大汗!我军必须立刻回援!”博尔术脸色惨白地进言。
“是啊大汗!和林是我们的根,绝不能有失!”将领们纷纷附和,尽皆慌乱。和林不仅是他们的都城,更是所有部族家眷与财富的所在。若那里被那支魔鬼般的军队端掉,后果不堪设想!
成吉思汗闭上眼睛,胸口剧烈起伏。良久,当他再次睁眼时,眸中只剩下冰冷刺骨的杀意与不计代价的决断!
“传我命令!”他的声音嘶哑却响彻整个大营,“全军放弃所有辎重,轻装简行!即刻转向,回师漠北!告诉儿郎们,谁跑得最快回到和林,杀掉第一个敢于踏上我们土地的宋人,朕便封他为王!”
“吼!”蒙古军的狼性被彻底激发!数万铁骑如一股黑色洪流,调转方向,抛弃了即将到嘴的肥肉,朝着北方茫茫大漠狂奔而去。他们不曾察觉,自己已一头扎进了赵桓为其准备的真正死亡陷阱。
贺兰山上,韩世忠望着潮水般退去的蒙古大军,一脸茫然:“这……这就跑了?”他挠了挠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将军,陛下的锦囊!”亲兵适时提醒道。
韩世忠一拍脑袋,赶紧从怀中掏出赵桓临行前给他的第三个锦囊。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狼已入笼。命你部立刻接管兴庆府,随后封死贺兰山所有隘口。准备,关门打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