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缓缓覆盖住军营的轮廓。远处异化生物的嘶吼渐渐稀疏，营地里燃起的篝火却越发明亮，将办公区的窗棂映得通红。
长桌上面摊着培育舱的分布图、异化生物的材料样本，还有一叠刚统计好的物资清单。江流坐在主位，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目光扫过围坐的众人——每个人眼底都带着血丝，显然是连轴转了两天，可没有一人露出倦怠，只有紧绷的神经和戒备。
“先说说实验室的情况。”江流推开面前的分布图，指尖重重落在那个裂开的舱体标记上，“目前确认有六个改造人存活，已苏醒的猫耳型被王倩的藤蔓暂时困住，但根据她的异能反馈，异化因子正在快速侵蚀藤蔓纤维，最多撑到后半夜。”
王倩下意识地攥紧了袖口，那里还沾着些许藤蔓的汁液：“我的藤蔓能再生，但耗损速度赶不上侵蚀。刚才试着加固时，发现那些因子会顺着植物脉络蔓延，再这样下去，可能会波及营地的其他植被。”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更麻烦的是，它们在互相感应。刚才给另一个舱体的改造人注射镇定剂时，他的心率突然和猫耳型同步飙升，像是……像是共享了情绪。”
“群体意识。”林小宇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后怕，“我和冰魄守在培育舱时，听见长翅膀的那个舱体里有翅膀扇动的声音，频率和猫耳型的呼吸节奏越来越像。它们在同步状态，一旦冲破束缚，会是联手突袭。”
他边说边比划着，冰魄趴在他脚边，忽然对着窗外低吼一声，像是在佐证他的话：“那个带鱼鳃的更邪门，撞舱的力度越来越大，冰魄补了三层冰壳，现在已经裂了两道缝。它好像能感知到猫耳型的动静，每次猫耳型挣扎，它那边的撞击就会更狠。”
办公区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篝火的噼啪声和油灯的跳动声。陈远廷推了推眼镜，拿起一块泛着幽光的鳞片——这是从改造人身上剥离的样本：“我化验了这些组织，异化因子的活性比人头蛛毒素强三成，还带着共生特性。它们不仅共享意识，还能通过因子交换能量，就像……”他斟酌着词句，“就像一群被串在同一根线上的傀儡，牵一发，而动全身。”
江流的指尖在桌面上划出深深的刻痕：“所以，不能等。”他抬眼，目光锐利如刀，“小宇，你和冰魄现在就去实验室守着。一旦舱体破裂，不用犹豫，直接销毁。别想着留活口，这些东西，救不活，也留不得。”
林小宇猛地站起身，冰魄立刻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在回应命令。“明白！”他的声音有些发紧，却没有丝毫迟疑，“我会带两个火系异能者过去，确保彻底清除，不留一丝因子残留。”
“等等。”陈远廷叫住他，从包里掏出几个玻璃管，“把这个带上。”管里装着透明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微光，“这是临时调配的中和剂，能抑制因子活性。如果销毁时因子扩散，立刻泼上去，能争取时间。”
林小宇接过玻璃管，紧紧攥在手里，转身带着冰魄快步消失在夜色中。办公区里的沉默更沉了些，江流深吸一口气，将话题转向另一侧的收获堆——那里堆着从培育基地清理出的晶核、异化生物的甲壳和骨骼，泛着不同属性的光芒。
“这些是这次的收获。”他将一堆莹白的晶核推到周建明面前，“周叔，这些给基地的士兵分下去。他们是营地的第一道防线，实力得跟上。”
周建明的手在晶核上颤了颤，眼眶有些发红：“国华，这……这太贵重了。他们跟着我在这个残酷的末日挣扎了快四个月，都期盼着自己能变强，能救更多的人，这些晶核简直是他们的新生。”他抹了把脸，声音哽咽，“我代兄弟们谢你了！”
“谢什么。周叔，我们是一个团队。”江流笑了笑，又指向旁边一堆带着冰纹的甲壳和骨骼，“陈老，这些材料麻烦您看看。异化生物的躯体密度远超普通金属，或许能提炼出合用的合金，用来加固围墙或者打造武器。”
陈远廷拿起一块冰蓝色的甲壳，对着灯光看了看，眼里闪过兴奋：“这质地！含有的冰系能量极其稳定，能用来做武器配件，甚至能改良防御工事的恒温系统。等实验室搭起来，我先从这个入手。”他顿了顿，补充道，“最多三天，就能出初步的提炼方案。”
江流点头，目光落在角落里那柄冰棱般的蛛王刃上。刃身泛着极淡的白霜，是从蛛后身上剥离的，带着纯粹的冰系能量。他拿起刃，转身递给凌雪，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而放在桌上，看向陈远廷：“陈老，这骨刃您能帮忙改造成长剑吗？冰系能量很纯，凌雪用着应该顺手。她现在的佩剑，确实跟不上她的异能进度了。”
陈远廷拿起蛛王刃，指尖刚触到刃身就打了个寒颤，随即看向凌雪，眼里带着促狭的笑意：“呵呵，这刃骨密度均匀，冰能内敛，是块好材料。放心，我老头子亲自打磨，保证让凌雪姑娘用着称手。”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年轻人的事，我懂，武器趁手，才好并肩作战嘛。”
凌雪的耳尖瞬间红透，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却不小心撞到了桌腿，发出轻微的响动。她窘迫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那就……麻烦陈老了。”
江流看着她泛红的侧脸，也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随即神色又凝重起来。他敲了敲桌子，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眼前的危机：“实验室的事交给小宇，我们得盯紧营地外围。刚才侦查队回报，宋清云的车队还在写字楼附近徘徊，望远镜一直对着咱们这边。”
周建明立刻接话：“我这就去加派岗哨，把新分的晶核给巡逻队先用上。”
“不用。”江流摇头，指尖在地图上圈出城西的废弃加油站，“让巡逻队撤回来，在没弄清楚他们的真实目的前，没必要针锋相对，远远盯着就行。现在最主要的是守好内围，等把基地整顿妥当，再去会会他们也不迟。”他拿起那柄蛛王刃，掂量了一下，“正好，到时候也能试试这刃的锋芒。”
“对了，陈老，赵兰在基地什么位置？我有事找她。”江流忽然对陈远廷问道。
周建明没等陈远廷开口，便接过话头：“我知道！在军营东边的宿舍区，那边现在住的都是女性和孩子。她在一楼第三间。”
三人踏着夜色走向东边宿舍区，晚风带着篝火的暖意拂过，远处传来孩子们隐约的笑闹声，在这末世里显得格外珍贵。走到第三间宿舍外时，窗内透出昏黄的灯光，还夹杂着细碎的说话声。
王倩上前轻轻敲了敲门：“兰姐，在吗？”
“兰姨！好像是倩姐姐的声音！”屋里立刻传来李小雅惊喜的叫喊，伴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赵兰很快打开了门，看到门外的三人，脸上露出些许意外，随即忙侧身让开：“你们怎么过来了？这两天肯定累坏了吧！快进来坐。”
屋里收拾得很整洁，靠墙摆着两张木板床，一张小桌上放着些手工材料和孩子玩具，显然是刚准备休息。李小雅正坐在床边，手里捧着一块磨得光滑的鹅卵石，见江流他们进来，立刻蹦蹦跳跳地迎上来，小脸上满是兴奋：“江哥哥，倩姐姐，凌雪姐姐！你们终于来啦！”
“不累。”王倩笑着揉了揉小雅的头，“兰姐，你和小雅在这儿还习惯吗？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
赵兰拉过一把椅子让江流坐下，叹了口气：“挺好的，比之前在临时据点安稳多了，还有热乎饭吃。就是……总觉得给大家添麻烦了。”她看向江流，眼神里带着几分感激，“这次真多亏了你，不然我和小雅……”
“兰姐别这么说。”江流打断她，目光落在小雅手里的鹅卵石上，那石头在灯光下竟泛着淡淡的莹光，像是有能量在里面流转，“我找你，是想问问小雅的情况。之前在培育基地，我们找到了一些净化者的资料，里面有关于基因样本的记录，其中提到了小雅的基因序列，还有她天赋沉寂的原因。”
提到小雅，赵兰的脸色顿时紧张起来，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是吗？她最近老是做噩梦，总说梦到一只巨大的蜘蛛要抓她，还指着培育舱的方向发抖。我一开始以为是吓着了，没当回事，现在想想……是不是这孩子身上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正说着，李小雅忽然举起手里的鹅卵石，仰着小脸对江流说：“江哥哥，你看！石头会发光哦！”她把石头往江流面前递了递，指尖刚触到石头，那莹光竟变得明亮了几分，像撒了把碎星，“而且它好像在跟我说话呢，说它有点冷，想找个暖和的地方待着。”
江流瞳孔微缩，伸手轻轻碰了碰那块鹅卵石——入手冰凉，里面确实蕴含着微弱的能量，像是某种未完全觉醒的晶核。更奇特的是，当小雅的指尖再次触碰到石头时，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极其纯净的精神力从孩子身上溢出，像一缕柔软的丝线，与石头里的能量轻轻缠绕，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这不是普通的石头。”江流拿起鹅卵石，对着灯光仔细端详，石质温润，里面的能量波动平稳而柔和，“里面有能量波动，像是……未成熟的精神系晶核。”他转向小雅，语气放得格外温和，“小雅，你还能感觉到别的东西吗？比如外面的风，或者远处的声音？”
小雅歪着脑袋想了想，小眉头轻轻皱起，忽然指着窗外：“能呀！外面有三只小虫子在飞，翅膀扑棱扑棱的，还有……还有两个人在树后面站着，他们身上凉凉的，像冰块一样。”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树后面正是周建明安排的暗哨，两个冰系异能者，小雅竟然能隔着厚厚的墙壁感知到他们的存在，甚至能察觉到异能者身上的能量属性。
赵兰也愣住了，下意识地将小雅揽进怀里，声音带着颤音：“这……这是怎么回事？小雅她……”
“资料里说，小雅的精神力天赋极其罕见，但因为能量过于庞大，超过了她这个年纪能承载的极限，所以才一直处于沉寂状态。”江流的声音带着一丝难掩的激动，精神系异能者在末世万中无一，不仅能感知危险、探查能量，更能在关键时刻形成精神屏障，甚至干扰敌人的判断，“净化者盯上她，就是因为她的精神力与母蛛的意识有某种契合，想把她当成激活母蛛意识的‘容器’。但这恰恰说明，她的精神力足以对抗甚至压制异化生物的意识，是非常珍贵的天赋。”
他顿了顿，从空间里取出两颗晶核——一颗是淡紫色的，能量波动柔和，像是裹着一团云雾；另一颗则泛着淡淡的银白，里面的能量细密如网，“这是我们在培育基地击杀母蛛和蛛后得到的晶核，纯度很高，而且能量温和，不会对你和孩子造成负担。我们这次过来，就是想试试能不能帮你和小雅激活异能，让她能自己掌控这份力量，在这个末世里有自保的实力。”
赵兰看着那两颗晶核，又看了看怀里一脸好奇的小雅，眼眶瞬间红了。她知道末世的残酷，孩子能拥有自保的力量，比什么都重要。她深吸一口气，紧紧抱住小雅，声音带着哽咽却无比坚定：“还有我的份吗？段兄弟，谢谢你……只要能让小雅好好的，我听你的安排。”
小雅似懂非懂地看着江流手里的晶核，小手指了指那颗淡紫色的：“这个亮晶晶的东西，好像在对我笑呢。”
江流笑了笑，将淡紫色的晶核轻轻放在小雅手心：“那我们就试试，让它和小雅做朋友好不好？”
昏黄的灯光下，孩子的指尖与晶核相触，一道微弱的紫光悄然亮起，像一颗在掌心跳动的星，在这危机四伏的夜色里，悄然点亮了一份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