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混沌身影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凌日,落在那正被灰色归无法则疯狂侵蚀、寸寸湮灭的星路尽头。其古老晦涩的声音中,罕见地带上了一丝凝重。
凌日心头亦是一紧,猛地回头望去。只见他们来时的星路,已然崩塌大半,如同被无形巨兽啃噬的桥梁,断裂处弥漫着冰冷的灰色雾气,那雾气正以一种不可阻挡的速度,向着他们所在的归墟门户蔓延而来!天道清道夫的抹杀意志,如影随形,竟真的追入了这片万界终点之地!
“麻烦……”混沌身影低语一声,那由气流构成的模糊手臂缓缓抬起,对着那蔓延而来的灰色归无之力,看似随意地轻轻一拂。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法则碰撞的轰鸣。归墟海边缘的混沌气流,仿佛听到了至高无上的号令,无声无息地汇聚、流转,化作一道看似稀薄、却蕴含着无尽归寂意境的屏障,挡在了星路崩塌之处与门户之间。
那足以湮灭星辰、抹杀元婴的灰色归无之力,撞在这道混沌屏障之上,竟如同水滴汇入大海,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被那更深沉的“归寂”道则彻底包容、分解、化为了归墟海本身的一部分,再无痕迹。
清道夫的追击,被这轻描淡写的一拂,彻底阻隔在了归墟海之外!
凌日看得心神震撼,这便是归墟海的力量?连天道规则的衍生物,都能如此轻易地“归寂”?
解决了清道夫的威胁,那混沌身影的目光重新落回凌日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现在,可以说了。外来者,汝等为何而来?巡天镜的碎片,为何会在汝手?还有那令人不悦的镇源气息……”
它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其中的杀意似乎淡去了少许,更多的是好奇与某种……期待?
凌日不敢怠慢,强忍着伤势与对方目光带来的巨大压力,将苏雨薇轻轻放在身旁相对稳定的混沌气流上(那气流竟如同实质般托住了她),然后微微躬身,恭敬地将自己的经历,删繁就简,择其要害道来。
他并未隐瞒镇源碑碎片与自身混沌道胎的存在(在对方眼中恐怕也隐瞒不住),重点讲述了在星骸战场遭遇擎天大将残魂,得知寂灭魔煞意念复苏、封印将朽、大劫未尽的消息,以及受其嘱托,持巡天镜碎片与巡天令虚影,前来归墟海寻求应对之法的经过。
“……晚辈凌日,受前辈遗命,冒死前来,只求将此讯息带到,并望能得归墟海遗族前辈指点,寻得应对那寂灭魔煞之法,为诸天万界,争一线生机!”凌日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真诚与坚定。
那混沌身影静静地听着,周身气流微微波动,当听到“寂灭魔煞”、“封印将朽”时,那古老的眼眸中明显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波动,似是回忆,似是忌惮,又似是……果然如此的了然。
待凌日说完,它沉默了许久,方才缓缓开口,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丝:“吾名‘溟’,乃归墟海守护遗族之一脉的执守。汝所言……擎天,可是上古天庭,西方擎天大将?”
“正是!”凌日立刻点头。
“果然是他……当年一战,天庭崩碎,吾族亦损失惨重,封闭归墟,休养生息……没想到,那魔煞的一缕源初意念,竟还未被彻底磨灭,反而有复苏之兆……”溟的声音带着万古的沧桑与一丝疲惫。
它目光再次扫过凌日,尤其是在他丹田位置停留了一瞬:“汝身负镇源碑碎片与混沌之基,又得巡天镜碎片认可,更沾染了一丝寂灭道韵……因果纠缠,命运多舛。擎天选择汝来此,或许……并非偶然。”
“汝之来意,吾已知晓。”溟继续说道,“应对寂灭魔煞之法,归墟海确有传承记载,但并非轻易可得,亦非汝如今状态所能触及。”
它的目光落在凌日那依旧不断渗血的伤口和萎靡的气息上,又瞥了一眼昏迷的苏雨薇。“当务之急,是治好汝等伤势。归墟海虽为万界终点,死寂之地,然死极而生,亦蕴藏着世间最本源的生机之力——归墟源气。”
话音未落,溟那模糊的手臂再次抬起,对着下方那缓缓旋转的庞大归墟漩涡轻轻一引。
刹那间,一缕细微如发丝、却呈现出混沌初开般色泽、散发着难以言喻的生机与归寂矛盾气息的气流,自漩涡深处被牵引而出,如同拥有灵性般,缓缓飘向凌日。
“引此源气入体,运转汝之功法,可修复汝之道基创伤。至于那女娃……”溟看向苏雨薇,“她神魂受损,非源气可直接治愈,需静养于‘静魂潭’中,缓慢滋养。”
随着它的话语,凌日身旁的混沌气流自动分开,下方赫然出现了一方不过丈许见方、潭水呈现出深邃幽蓝色、散发着宁静安神气息的小小水潭。
凌日心中感激,知道这是对方释放的善意,也是他们目前最需要的。他不再犹豫,对着溟深深一礼:“多谢溟前辈!”
随即,他先小心地将苏雨薇送入那静魂潭中。潭水微凉,苏雨薇浸入其中后,紧蹙的眉头竟微微舒展,气息也平稳了许多。
然后,凌日才盘膝坐在潭边,小心翼翼地引导那缕“归墟源气”,纳入体内。
源气入体的刹那,凌日浑身剧震!
这源气之中,果然蕴含着匪夷所思的生机之力,但其表现形式却与外界截然不同!它并非温和地滋养,而是以一种近乎“归寂”的方式,将他体内那些被空间之力、魔念、清道夫法则造成的、难以祛除的“损伤”与“异种能量”,视作需要被“终结”的存在,直接分解、湮灭!与此同时,又以最本源的生机,重塑他破损的经脉、丹田与肉身!
这是一个极其霸道且痛苦的过程,如同将自身投入熔炉,焚尽杂质,再塑新生!凌日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衣衫,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全力运转混沌道胎与镇源碑力,引导、配合着这股力量。
混沌道胎的包容特性在此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它平衡着归墟源气中那极致的“生”与“死”的意境,将其完美地转化为修复己身的养料。镇源碑力则稳固着道基,防止这霸道的力量损伤根本。
时间在痛苦与新生中缓缓流逝。凌日体表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断裂的经脉重新接续,变得比以前更加宽阔坚韧,丹田气海的裂纹彻底弥合,甚至隐隐扩大了一圈,其内的灵力在归墟源气的洗礼下,变得更加精纯、凝练,带上了一丝混沌归寂的独特韵味。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缕归墟源气被彻底吸收炼化时,凌日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他周身气息勃发,不仅伤势尽复,修为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彻底稳固在了筑基后期巅峰,只差一个契机,便能尝试冲击金丹大道!
他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以及对“寂灭”、“归墟”道则更深一层的理解,心中涌起一股豪情。
他站起身,再次对着一直静立旁观的“溟”躬身一礼:“前辈再造之恩,凌日铭记于心!”
溟那古老的眼眸看着他,似乎对他的恢复速度颇为满意,缓缓道:“恢复得不错。既然伤势已愈,那么……也是时候,该谈谈正事了。”
它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关于那寂灭魔煞,以及汝所欲求的应对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