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的夏天,省会的空气里总飘着股化不开的湿热。我们班十几个同学散在各家医院实习,每周最盼的就是周末聚在学校门口的小饭馆,捧着冰啤酒,把各自医院的奇闻异事当下酒菜。那天最先开口的是在医科大一附院实习的林晓,她放下筷子,脸色发白,说:“你们别笑,我老师上周遇到的事,现在想起来还头皮发麻。”
林晓口中的“老师”,是消化内科的正式护士陈姐,三十出头,性子泼辣,平时连老鼠都不怕,可那件事之后,她足足请了一周的假,再回科室时,眼神里总带着股挥之不去的慌。
事情发生在一个周三的小夜班。陈姐值小夜从下午五点到凌晨一点,那天消化内科的病人不算多,1床住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爷子,姓王,胃溃疡出血刚稳定住,医嘱说再观察两天就能转普通病房。2床是空的——原本住的是个慢性胃炎的阿姨,家就在医院附近,跟医生请假说回家拿换洗衣物,傍晚走的,还没回来。
晚上九点多,陈姐刚在护士站整理完输液卡,1床的床头铃突然响了,“叮铃叮铃”,在安静的病区里格外刺耳。她放下笔,端着治疗盘就往1床走——老爷子平时很安静,很少按铃,多半是想喝水或者要上厕所。
病区的走廊只开了廊灯,暖黄色的光昏昏沉沉,把两边病房的影子拉得老长。1床的门没关严,留着道缝,陈姐推开门时,先闻到了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老爷子身上的中药味,还有点说不出的凉。
“王大爷,怎么了?”陈姐走到床边,看见老爷子半靠在枕头上,脸色白得像纸,双手紧紧抓着被子,指节都泛了青,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身后,瞳孔放大,像是看见了什么吓人的东西。
老爷子没回答,只是抖着嗓子,重复了一句:“有人要杀我……”
陈姐愣了一下,以为老爷子是年纪大了,术后有点谵妄。她笑着拍了拍老爷子的手背,语气尽量温柔:“大爷,您别胡思乱想,我们医院安保好得很,病房里就咱俩人,哪来的人要杀您?您是不是做噩梦了?”
“不是噩梦!”老爷子突然提高了声音,手抓得更紧了,指节都在抖,“真有人!就在你身后!你看不到吗?他就站在那!穿着黑衣服!手里还拿着东西!”
陈姐的后颈“唰”地一下就凉了。
她当时背对着病房门,身后是空荡荡的房间——2床空着,床头柜上摆着没拿走的水杯,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连点风都透不进来。可老爷子的眼神太真了,不是谵妄时的模糊,是那种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惊恐,直勾勾地盯着她身后,像是真的有个人站在那里。
“大爷,您别吓我……”陈姐的声音有点发颤,她能感觉到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一股凉气顺着脊椎往上爬,“我身后没人啊,您是不是看错了?”
“没看错!他就在那!他要过来了!”老爷子突然尖叫起来,双手乱挥,像是要推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你快让他走!快让他走!”
陈姐的脑子“轰”的一下,一片空白。她僵在原地,不敢回头,也不敢动——她怕一回头,真的看见老爷子说的“黑衣人”;可又怕不回头,那东西真的会扑上来。病区里的廊灯透过门缝照进来,在她身后的地板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那影子一动不动,却像是在慢慢拉长,往她脚边靠。
“大爷,您冷静点,我给您测个血压。”陈姐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伸手去拿血压计,可手刚碰到袖带,就听见老爷子又喊:“他走了!他往门口走了!”
陈姐顺着老爷子的目光往门口看——门还是虚掩着,外面的廊灯依旧昏黄,什么都没有。她松了口气,觉得肯定是老爷子术后应激,出现了幻觉。她帮老爷子测了血压,数值虽然有点高,但还算稳定,又倒了杯温水递给他:“大爷,您喝点水,别想太多,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老爷子接过水杯,手还在抖,眼神却慢慢恢复了点神采,只是依旧时不时往门口瞟,像是怕那“黑衣人”再回来。陈姐又安慰了几句,帮他掖好被子,才端着治疗盘退出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回到护士站,陈姐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她坐在椅子上,端着水杯喝了大半杯,手还是凉的。她想起刚才老爷子惊恐的眼神,想起那股莫名的凉气,心里总觉得发毛。可转念一想,消化内科天天跟胃肠打交道,哪来的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多半是自己吓自己。
夜里十点多,2床的阿姨回来了,拎着个布袋子,跟陈姐打了声招呼,就进了病房。陈姐跟她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看着她关上门,心里的那点慌才稍微压下去点——有人在,总比空荡荡的病房强。
凌晨一点,小夜班交班。大夜班的护士是个刚入职的小姑娘,陈姐跟她交代了各床的病情,却没提1床老爷子说“有人要杀他”的事——她怕小姑娘胆小,听了之后不敢值夜班,也怕被人笑话自己疑神疑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