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院住院部的夜班总带着股挥之不去的寒意。我推着治疗车走过走廊,车轮碾过地砖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刺耳,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一点,荧光数字泛着冷光,像盯着人的眼睛。
3床的张大爷刚稳定住心率,5床的阿姨还在喊疼,整个内科病区忙得像个不停转的陀螺,谁都没料到,今晚的平静会被一具消失的尸体彻底打碎。
值班护士叫林晓,刚入职半年,性子软,说话总带着点怯生生的语气。我跟她搭班时,她总说最怕值夜班——不是怕忙,是怕病房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动静。
比如12床空了半个月,却总有人听见里面有翻东西的声音;比如护士站的电话会在凌晨两点自动响起,接起来却只有电流的“滋滋”声。可这些在今晚看来,都算不上什么。
出事的是8床的老周。老周七十岁,肺癌晚期,熬了半个月,还是在昨晚十点走的。家属是他的儿子和儿媳,哭着闹着要把人带回家土葬,说老周一辈子就信这个,不能让他在医院烧了。
医生反复解释现在规定要火化,家属嘴上应着,眼睛里却藏着股倔劲,临走时还特意看了眼8床的方向,那眼神让林晓心里发毛。
“姐,你说他们会不会真把人弄走啊?”凌晨一点半,林晓给我递了杯热水,声音压得很低。
我接过杯子,指尖传来暖意,却没驱散心底的凉:“应该不会吧,医院这么多监控,门口还有保安,他们不敢。”
话是这么说,可我心里也没底。老周的儿子下午在走廊里跟保安吵过一架,说“我爹的事我自己说了算”,那股狠劲,不像是会轻易妥协的人。
两点整,林晓去巡房。按规定,去世病人的遗体要留在病房等殡仪馆的人来接,得每隔一小时查看一次。我在护士站整理病历,听见她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越来越近,却带着股说不出的慌乱。
“姐!8床……8床没人了!”林晓冲进来,脸色惨白,手里的巡房本掉在地上,“尸体不见了!”
我手里的钢笔“哐当”掉在病历本上,墨水晕开一片黑。我们俩疯了似的跑到8床——病房里空着,白色的被单掀开一半,枕头上还留着老周躺过的痕迹,监护仪的导联线散在床边,却连个人影都没有。窗户是关着的,门锁也好好的,尸体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监控!看监控!”我反应过来,拉着林晓往护士站跑。护士站的电脑能调看病房走廊的监控,可就在我们要点开视频的时候,走廊里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是保安的巡逻声,还有说话声。
“今晚真冷,这时候要是有家属闹事就麻烦了。”
“可不是嘛,下午那个老头的儿子就不对劲,你多盯着点8床那边。”
林晓的脸瞬间没了血色。我们都明白,要是被保安发现尸体不见了,医院肯定要查,到时候我们俩都得担责任。她慌慌张张地看向护士站的储物间——那是个小房间,里面堆着拖把、消毒水和备用的被单,平时很少有人去。
“要不……先藏那儿?”林晓的声音发颤,眼神里满是恐惧。
我还没来得及反对,就听见走廊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晓咬咬牙,拉着我往储物间跑,刚推开门,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混着点别的味道扑面而来——那是尸体特有的、带着腐气的冷味。
储物间里没开灯,只有门缝透进一点光。我借着光一看,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老周的尸体就靠在墙角,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脸色青灰,眼睛闭着,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
他的儿子和儿媳蹲在旁边,看见我们进来,吓得差点叫出声,老周的儿子伸手捂住了儿媳的嘴,眼神里满是狠劲:“别出声!保安过去了就走!”
林晓吓得往后退,撞到了身后的拖把桶,“哗啦”一声,水洒了一地。走廊里的脚步声突然停了,紧接着传来保安的声音:“谁在里面?”
老周的儿子脸色一变,猛地站起来,把我们往储物间里面推,自己挡在门口:“没、没人,我们就是找东西。”
“找东西?这个点找什么东西?”保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透过门缝照进来,落在老周青灰的脸上。
我和林晓缩在储物间的角落,浑身发抖。老周的尸体就在我们旁边,胳膊离我的腿只有几厘米,那股冷意透过裤子传过来,像冰锥扎在皮肤上。我看见林晓的嘴唇在抖,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保安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再追问,脚步声渐渐远去。老周的儿子松了口气,转身就要往外走,却被他儿媳拉住了:“爹还在这儿呢!”
“先出去!等会儿再回来弄!”老周的儿子压低声音,拉着儿媳就往外跑,根本没管还在储物间里的我们,也没管靠在墙角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