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月这一觉睡得极沉，直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明黄色的帐幔，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属于凌薇薇身上那股淡淡的暖香。
她微微一动，手臂上的伤口传来清晰的痛感，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侧头看去，凌薇薇并不在身边，但外间传来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和翻阅纸张的声响。阳光透过窗棂，在床前投下温暖的光斑，殿内安宁静谧，与昨夜地宫的血腥厮杀恍如隔世。
苏清月撑着手臂坐起身，动作牵扯到伤口，让她轻轻吸了口气。
几乎是同时，外间的声响停了，凌薇薇的身影立刻出现在内室门口。她手里还拿着一份奏折，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快步走到床边：“醒了？伤口疼不疼？要不要叫太医再看看？”她一连串地问道，伸手想扶苏清月，又怕碰疼她，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苏清月看着她眼底下的淡青，知道她恐怕也没休息好，一直在处理后续事宜，心中微软，轻轻摇头：“臣无碍，陛下不必担心。”
凌薇薇这才稍稍放心，将手中的奏折放到一边，献宝似的从怀中取出那枚白玉玦和那几封密信：“你睡着的时候，朕又仔细看了看这些东西。信里怨气冲天，名单也清晰，可这玉玦，朕翻来覆去，除了质地好些，实在看不出特别。”
苏清月接过玉玦，再次感受着那温润的触感。她对着阳光仔细查看，玉玦通体洁白，除了断裂处的古老沁色，确实没有任何纹饰或刻字。
“陛下，越是看似无奇，可能越是关键。”苏清月沉吟道，“陈望贴身佩戴，至死不曾离身。此物或许并非信物那么简单。”她指尖摩挲着玉玦光滑的表面，忽然，她的手指在玉玦内圈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与玉质融为一体的凸起上停住了。
“这里有东西。”苏清月眼神一凝。
凌薇薇立刻凑近，几乎将头靠在苏清月肩上，屏息看去。在苏清月指尖所指的位置，确实有一个米粒大小、若非刻意触摸绝难发现的凸起。
“按下去试试？”凌薇薇提议，带着一丝好奇与紧张。
苏清月微微用力。只听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那半圆形玉玦光滑的侧面，竟弹开了一个薄如蝉翼的暗格！暗格之内，藏着一卷被紧密卷起的、色泽微黄的薄绢！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凌薇薇小心地用指尖将那卷薄绢取了出来，在苏清月面前缓缓展开。
薄绢之上，并非文字，而是一幅极其繁复精密的……地图残片！线条蜿蜒，勾勒出山川河流的走向，其间点缀着一些奇怪的符号，而在残片的一角，用极其古老的字体标注着三个小字—— “潜龙渊”。
“潜龙渊？”凌薇薇蹙眉，“这是什么地方？朕从未听说过。”
苏清月凝视着地图上那些陌生的符号和地形，摇了摇头：“臣亦不知。但看这地图的绘制手法和用绢，绝非近代之物。
‘潜龙’二字……寓意深远。”她看向凌薇薇，“陈望背后之人，所图恐怕不止是颠覆皇权。这‘潜龙渊’，或许藏着他们真正的底牌，或是……更大的秘密。”
线索似乎指向了更深远、更未知的领域。端敬皇妃的怨恨，陈望的执念，劣质军械，黑金网络，如今又加上这神秘莫测的“潜龙渊”地图……一团巨大的迷雾将她们笼罩。
凌薇薇看着地图，又看看苏清月因专注而微微蹙起的眉尖，忽然伸手，轻轻抚平她的眉心：“别皱眉，总会查清楚的。”她的动作自然亲昵，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
苏清月微微一怔，抬眸看她。凌薇薇却没有收回手，反而就着这个极近的距离，看着她清澈的眼眸，低声道：“清月，等这些事情了了，朕……”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耳根悄悄泛红，“朕有话想对你说。”
苏清月的心跳漏了一拍，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想要避开这个话题。她垂下眼帘，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却没有追问。
凌薇薇看着她这副默认的姿态，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喜悦和勇气。她没有再逼问，只是将那卷薄绢小心收好，连带着玉玦一起，放入一个锦囊中，郑重地交给苏清月：“这个，你收好。”
接下来的几日，朝堂之上波澜不惊。凌薇薇以雷厉风行之势，依据从枯月庵搜出的名单，以“贪腐”、“勾结奸商”等罪名，迅速查处了一批中低层官员，敲山震虎，却并未直接触及赵王。朝野上下都能感受到女帝手段的日趋成熟与强硬，暗流涌动，却无人敢率先发难。
苏清月臂伤未愈，被凌薇薇强行留在宫中“休养”，实则方便就近保护与商议。凌薇薇几乎将所有的政务都搬到了寝殿处理，苏清月则在一旁协助分析，两人形影不离。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凌薇薇批阅奏折间歇，抬头看见苏清月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拿着一卷书，却似乎有些神思不属，阳光为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静谧美好。
凌薇薇放下朱笔，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坐在榻边。苏清月察觉到动静，抬眼看来。
“累了就歇会儿，伤还没好全呢。”凌薇薇语气温柔，伸手极其自然地替她理了理鬓边一丝不听话的发丝。
苏清月身体微僵，却没有躲闪。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凌薇薇指尖的温度和那份小心翼翼的珍视。这些时日，凌薇薇无微不至的照顾和愈发不加掩饰的情意，像温水煮蛙般，一点点瓦解着她心防的坚冰。
她看着凌薇薇近在咫尺的、带着讨好般笑意的脸庞，那双总是盛满跳脱念头的杏眼里，此刻只映着她一人。
拒绝的话在唇边辗转，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她合上眼，默认了这份亲昵，低声道：“陛下，奏折还没批完。”
凌薇薇看着她微微颤动的长睫和那没有推开自己的默许，心中像是被蜜糖填满，笑容越发灿烂：“那就让他们再等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