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抵达现场的不是东门守将余又恩,而是秦戈的金戈营。彼时秦戈正在打坐修习,忽然他听到从地下传来微不可闻的“叮叮”声。或许在无源子道长山顶授艺之前,他还感觉不到如此微弱的响动,但现在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叮叮”声却清晰可闻。
不好,突厥蛮子在挖地道。秦戈马上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让守在门外的何武赶紧派人去通知郭有乾等人,并集合金戈营将士。他自己则一挺身,迅速穿戴好甲胄,推开隔壁营房门,叫醒正在熟睡的张满仓。张满仓非要住到秦戈的隔壁,虽然不合规矩,但也没有人说什么。
等到秦戈和张满仓到达校场时,金戈营将士已经全部整装待发,无一人缺席。陌刀营还在三三两两地赶来,秦戈不再迟疑,当即率领金戈营往发出声响的东门方向赶去。
他们还是来晚了片刻,现场已是火光冲天,尸横遍地。秦戈顾不上正在烧杀掳掠的突厥士卒,顺手击杀了几个正在作恶的突厥蛮子后,急匆匆往东门而去。
东门附近喊杀声震天,大部分偷袭的突厥士卒都来到了这里,人数有近两千人。几十名城门守卫已被斩杀殆尽,城墙上的魏军纷纷下来,与突厥军激战在一起。
城门正在被缓缓打开,门外战马的嘶鸣声清晰可闻,潜伏的突厥军随时准备冲进来。
秦戈见状,忙大喊道:“魏军退后,放箭。”五百余名弓箭手上前几步,张弓搭箭,箭雨往门洞内射去。
门洞处密密麻麻都是突厥士卒,箭矢射来几乎没有落空,就算有人用盾牌抵挡,但“魏弓”还是对他们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嘎嘎嘎”,城门在内外合力下,终于被全部打开,门外的突厥骑卒嗷嗷叫着往里冲。刚进城门,十几名骑卒就被射成了刺猬。后面的骑卒依然奋力地往前冲,偷袭的士卒也极力地扑向金戈营,为骑卒开路。
秦戈知道不能让突厥骑卒把速度提起来,除了他和几名都尉外,其他人都没有骑马。步卒面对骑卒的冲阵,几乎相当于螳臂当车,除非是张满仓的陌刀阵。
“杀,不要让蛮子冲进来。”秦戈一挥斫道剑,一马当先地往前冲去。金戈营将士动作整齐划一,手握兵刃,紧跟在秦戈之后,齐声吼道:“杀!”
东门守军哪里见过如此阵仗,只看得热血沸腾,随即也大声呐喊着往前杀去。
此时东门守将余又恩才衣冠不整,带着几十名亲兵赶到。自攻防大战以来,东门还未遭到过一次攻击,所以自余又恩以下,不免有些懈怠。
“快,快,将所有人都调到城门这里来。”余又恩见到城门口惨烈的厮杀,忙让亲兵将所有东门守军都召集过来。
这次偷袭的突厥军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好几个突厥将领都能抵挡几下秦戈的剑招,十几人竟然牵制住了秦戈。
突厥人从城门和地道源源不断地往城内涌,不过豫州军、陌刀营、破虏营、虎啸营都先后赶到,终于挡住了突厥军的突进。只有陌刀营来到东门处,其余各部都在围杀地道附近的突厥士卒。
双方在东门附近展开了血战,张满仓的陌刀阵冲在最前方,他们只砍马腿和马头,坠落马下的突厥士卒自有身后兄弟料理。
“掷枪!”一名突厥万夫长忽然用突厥语大声吼道。只见一支千人队冲出阵来,当冲到一半时,人人投出一杆几尺长的铁枪。这些人明显是勤练过的,个个臂力惊人,铁枪速度惊人,转瞬便来到陌刀营将士的面前。
陌刀营将士虽然极力避让格挡,依然有几十名将士或死或伤。等他们刚站定身形,那支千人队已到了他们身前,一杆杆长了一倍的铁枪闪电般刺出。一百多名陌刀营将士被刺翻在地,张满仓双目赤红,挥动裂空棒砸碎了一名突厥骑卒的脑袋后,不管不顾地往前冲。铁师见状,忙跟在他的身旁。
突厥的这支铁枪阵显然就是针对陌刀阵而来,初次亮相便对陌刀营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当”,张满仓的裂空棒与一杆铁枪撞击在一起,发出一声巨响。张满仓虎口震裂,鲜血直流,如不是铁师在旁策应,那杆铁枪或许已刺穿了他的身体。
“原来是你这个瘦猴。”张满仓看清来人,竟然是莫合蛮,没料到他混在这支千人队里搞偷袭。
“找死。”莫合蛮最忌讳别人拿他的身材说事,当即一枪刺出,铁师和张满仓凝神应对。
秦戈注意到了莫合蛮的出现,一招“海天一线”,逼退身边围攻的突厥将领,抽身往这边赶来,挡在他前面的突厥士卒都被他一剑两断。
“瘦竹竿,秦戈来也。”秦戈边跑边喊,他知道莫合蛮不喜别人说他瘦,可秦戈偏要激怒他。
秦戈的到来,马上让形势逆转,本来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铁师、张满仓松了一口气。他俩正准备上前围攻时,两道剑光从旁突袭而至。莫合蛮在此,玉璇子和玉磐子两个牛鼻子自然也在。
原来围攻秦戈的十几名将领也追了过来,一时之间秦戈三人又陷入了困境。虎威军将士想上前帮忙,可修为低微,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大胆蛮子,竟敢来秦州撒野。”正当秦戈想用“金龙于渊”为三人解困时,一声暴喝响起。一条青色身影飞掠而至,两掌便将两位突厥千夫长震飞。
秦戈三人见己方来了强援,顿时精神大振。来者是一个瘦高的老者,面有长须,神情阴冷,双掌翻飞间,不时有突厥将领被击倒。观其身手,竟然也有八品宗师的修为。
形势再次逆转,莫合蛮等人逐渐收缩,双方一时形成了均势。秦戈一招“蛟龙出海”攻向莫合蛮,忽而耳边传来大声呼喝:“将军,小心。”
秦戈只觉一人重重地撞到了他的后背上,喉头一甜,鲜血从嘴角溢出,他自身则被撞得飞向莫合蛮等人。
电光火石之间,秦戈强行咽下那口血,全力使出“金龙于渊”。莫合蛮、玉璇子等人知道这招厉害,急忙闪避,但还是有一名千夫长从右肩到左腰被斩为两截。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偷袭秦将军?”身后传来多道怒喝声。
张满仓看得清楚,那老者本来与几名突厥将领打得正欢,却突然一掌拍向秦戈后背。一直跟在秦戈身旁的何武立即大声示警,还间不容发替秦戈挡了那掌。那老者使出了十成功力,虽然何武受了大部分,但依然让秦戈受了内伤。
铁师、张满仓以及秦戈的亲兵,都不顾正在对战的突厥人,疯狂地向那老者攻去。那老者本想上前补上一掌,见状也只好拍出两掌往后疾退,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战阵中。
秦戈深吸一口气,大喝道:“再来!”此时千万不能示弱,更不能让他们看出他已受重伤,内力不济。
刚才的那招“金龙于渊”让突厥将领们心有余悸,没有人能正面抵挡这一招而不受伤,包括莫合蛮在内。
“疯子。”莫合蛮看着满脸悲愤、怒目圆睁的秦戈,竟然不敢主动上去挑战。他们撇下秦戈往城内杀去,秦戈等人也并未追击。随着莫合蛮等人的离去,魏军终于稳住了阵脚,将突厥骑卒死死地压制在城门一里的范围之内。
“将……将军,我……我终于护卫了您一……一次。”本就奄奄一息的何武在说完这句话后,便头一歪,死在了秦戈的怀里。
自成为秦戈的亲卫队长以来,何武一直自责自己本领低微,从不曾真正护卫过秦戈。他甚至都不知是他们护卫秦戈,还是秦戈保护他们。这次他终于出了一次力,虽然代价是生命,但他还是觉得心满意足。
秦戈轻轻放下何武的身体,命亲兵将其送回大营,随后就地坐下调息疗伤。他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那名老者及其幕后指使,为何武报仇。
一炷香工夫后,秦戈平息了体内纷乱的真气,虽然内力恢复不到七成,不过与莫合蛮大战几百回合还是可以的。
秦戈振身而起,提剑就往城内而去。守候在旁的铁师和张满仓都担忧地看着他,道:“你的伤势不要紧吧。”秦戈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向前疾驰,铁师两人只好紧随其后。
除了东门之外,那座大坑附近也是双方激战的地方,虎啸营、破虏营还有都在此处。大坑内除了房屋的残砖瓦砾,还有数不尽的尸首。
秦戈找到正在与两名千夫长激斗的顾非,一招“落叶缤纷”斩断那两名千夫长的右臂,又一招“海天一线”拦腰斩成四截。
“小草……小草立大功了。”顾非喘息着道。原来小草带领几名医官,悄悄潜伏到那个大坑附近,往里面洒下了好几大包药粉,几十名突厥士卒在闻到药粉后,当即便身体僵直,脸色发黑,几个眨眼间便倒地身亡。接着小草又往坑内倒下许多火油,点着后,火油里迸发出的淡蓝色火焰烧穿了无数从地道内出来的突厥士卒,那火焰根本无法熄灭,直至它自己燃烧殆尽。
更关键的是,药粉随着风灌入了地道之中,里面中毒身亡的尸体堵住了地道,突厥军短时间内已经不能依靠地道进入秦州城了。
“小草人呢?”秦戈环顾四周,不见小草身影,于是问道。以她的性格,来到了在这里,绝不会轻易撤退。
“她受伤了,被那个玉璇子打伤的。”顾非低声道:“不过,伤势不是很重,郭将军已经派人送她回大营了。
“你怎么搞的,连一个女子都保护不了?”秦戈面目狰狞,吼道。何武为保护他身亡,小草受伤,让秦戈异常浮躁。
“秦戈,冷静。此事须怪不得顾非。”铁师见秦戈有些失控,忙紧紧抓住他的手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