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璃那句带着惊悸的低呼，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山谷的寂静。
程知行浑身汗毛倒竖，几乎是本能地，手指已经按在了腰间一个不起眼的按钮上——那是一个连接着周围数个微型运动传感器的紧急警报器。
林暖暖也瞬间绷紧了身体，下意识地靠近胡璃，警惕地望向那片黑暗的密林。
月光下，树影幢幢，如同蛰伏的巨兽，每一道阴影似乎都潜藏着未知的威胁。
“什么东西？在哪个方向？距离？”
程知行压低声音，语速极快，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胡璃所指的方向，同时死死盯着探测仪的屏幕。
那个代表异常扰动的红色光点已经消失，仿佛刚才的警报只是幻觉。
胡璃闭目凝神，残存的灵觉如同受损的雷达，艰难地向外延伸。
她的眉头紧锁，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
“气息……极其隐晦，一闪即逝……难以锁定具体方位。非妖非鬼，亦非寻常精怪……其性阴冷，带着一种……纯粹的‘窥视’与‘漠然’，如同……高天之上的目光，偶然垂落。”
她的描述玄之又玄，却让程知行的心不断下沉。
不是实体攻击，而是某种更高层面的“注视”？
这比面对一只猛兽更令人不安。
“能量读数有残留吗？”
他问胡璃，同时快速操作探测仪，调取刚才警报触发前后所有的数据流。
胡璃微微摇头：“其力内敛，几无外泄，若非吾灵觉尚存一丝对‘恶意’与‘异常’的本能感应，几乎无法察觉。”
她顿了顿，补充道，“它……似乎只是‘看’了一眼，并未停留，也未有进一步动作。”
程知行看着探测仪屏幕上那短暂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能量脉冲记录，波形奇特，无法归类到任何已知的自然或人工能量源。
他迅速将这段数据加密保存。
“能判断它的意图吗？是敌是友？或者说……有没有敌意？”林暖暖声音发紧地问。
胡璃再次摇头，眼神凝重：“无法判断。其‘目光’中，无善无恶，只有一种……近乎法则般的‘观察’。但正因如此，更显凶险。被此等存在‘注视’，本身便是变数。它或许无意加害，但我们的仪式，涉及时空，扰动因果，难保不会引起它的‘兴趣’，或者……触犯某种未知的‘禁忌’。”
她的话让山谷里的温度仿佛又降低了几度。
一个隐藏在暗处、动机不明、层次可能极高的观察者，比明确的敌人更让人毛骨悚然。
“会不会……是柳潇潇派来的人？”林暖暖提出了一个相对“现实”的可能性。
程知行立刻否决：“不可能。柳潇潇的手段再隐秘，也跳不出现代科技的范畴。这种能量特征和胡璃描述的‘注视感’，绝非人力可为。”
他看了一眼即将完成的阵法，“而且，如果真是她，目标应该是我们或者物资，而不是对这个刚刚成型的阵法产生反应。”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分析着各种可能性。
平行宇宙的巡逻者？
高维生命的偶然一瞥？
还是这个世界本身存在的、他们之前从未接触过的某种规则守护者或……清理程序？
无论哪一种，都意味着他们的行动，已经从“隐秘”变成了“可能已被某个未知存在察觉”。
“仪式……还要继续吗？”林暖暖看着两人凝重的脸色，声音里带着不确定。
程知行和胡璃对视了一眼。
胡璃的眼神里充满了疲惫与担忧，但深处，那抹属于古老生灵的倔强与责任并未熄灭。
“灵脉节点已定，阵法将成，此时放弃，前功尽弃。吾之伤势，亦难有转机。”她顿了顿，看向那片深邃的黑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已被‘注视’，退缩亦是无用。唯有加快速度，尽快完成仪式，离开此地。”
程知行点了点头，赞同胡璃的判断。
在未知的威胁面前，犹豫和停滞只会增加风险。
“加快进度。完成核心阵法后，立刻撤离。暖暖，你负责警戒，注意任何风吹草动，无论是人还是……别的什么。”
他不再分心，将全部精力投入到阵法最后的收尾工作中。
动作比之前更加迅捷，却也依旧保持着绝对的精准。
每一块玉石的嵌入，每一道纹路的勾勒，都带着一种与时间赛跑的紧迫感。
胡璃也强撑着精神，仔细感应着阵法能量的流转，确保其稳定与和谐。
林暖暖握紧了程知行之前给她防身用的高压电击棍（非致命，但足以震慑常人），背对着他们，紧张地巡视着山谷的入口和两侧的山坡。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树叶的晃动，每一次夜枭的啼叫，都让她心惊肉跳。
终于，最后一根特制蜡烛被放置在阵眼的位置。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虚空深处的震鸣响起。
地上的阵法纹路瞬间流淌过一层微不可查的流光，那几块玉石也似乎变得更加温润内敛。
空气中那股温和的能量流，仿佛被一个无形的漩涡吸引，更加稳定地汇聚在阵法中央。
阵法，成了！
“走！”
程知行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搀扶起几乎虚脱的胡璃，林暖暖也迅速跟上。
他甚至来不及仔细检测阵法的具体效果，首要任务是立刻离开这个可能已经被标记的是非之地。
三人沿着来路，用比来时快得多的速度，沉默而迅速地撤离了山谷。
直到坐进车里，驶离山区，重新汇入城市的车流，那股萦绕在心头的、被窥视的寒意，才似乎稍稍减退了一些。
但程知行知道，那绝非错觉。
能量的异动，未知的注视，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本就危机四伏的穿越计划，又增添了一层无法预测、也无法抵御的变数。
他们的敌人，或许不仅仅来自三百年前的南朝，也可能来自这个他们即将离开的、看似熟悉的世界深处。
前路的迷雾，因为这次意外的发现，变得更加深邃和恐怖。
（第56章 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