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水帘洞,本是一股瀑布飞泉,如同一道天然的帘子,遮挂在洞门之前。远远望去,恰似一条白布帘儿;近看时,才知是一股湍急的水脉,故而得名水帘洞。
沙僧不知进入水帘洞的诀窍,因此难以寻觅到包袱。即便他纵云赶到九霄云里,可手中抡着宝杖,却依旧无从下手。
孙悟空见状,对沙僧说道:“沙僧,你既然帮不上忙,那就先回去回复师父,把这边的情况如实告知。等老孙与这妖怪打到南海落伽山菩萨面前,辨个真假。”说罢,那孙悟空也如此这般说了一遍。
沙僧见这两个孙悟空,相貌、声音,毫无差别,实在是皂白难分,只得依照孙悟空所言,拨转云头,回去向唐僧复命,暂且按下不表。
且看那两个孙悟空,一边前行,一边争斗,一路叫嚷着来到南海,径直奔向落伽山。他俩一路打打骂骂,喊声震天,不绝于耳。这动静,早早惊动了护法诸天,赶忙入潮音洞禀报:“菩萨,果真有两个孙悟空打过来了!”
菩萨听闻,便带着木吒、善财童子和龙女,走下莲台,出门喝道:“你们这孽畜,要往哪里走!”
两个孙悟空相互揪住对方,说道:“菩萨,这家伙果然与弟子模样一般无二。从水帘洞便开始打斗,战了许久,依旧难分胜负。沙悟净肉眼凡胎,愚昧不明,根本分辨不出,即便有心帮忙,却也无能为力。是弟子让他回西路去回复师父,我与这家伙打到宝山,还望菩萨凭借慧眼,帮弟子分辨真假,辨明邪正。”说罢,那孙悟空也同样说了一遍。
众诸天与菩萨仔细端详许久,却都难以认出谁真谁假。菩萨无奈,只得说道:“且先放手,两边站好,待我再仔细瞧瞧。”
二人果然撒手,分站两边。这边喊道:“我是真的!”那边也嚷道:“他是假的!”
菩萨唤来木吒与善财,悄悄吩咐道:“你们一人靠近一个,等我暗中念起《紧箍儿咒》,看哪个喊疼的便是真的,不疼的便是假的。”
二人领命,各自帮助一个。菩萨暗暗念起真言,只见两个孙悟空竟一齐喊疼,都抱着头,在地上打滚,口中只叫:“莫念!莫念!”菩萨停下不念,他俩又立刻揪住对方,照旧叫嚷打斗起来。
菩萨实在无计可施,只得令诸天和木吒上前帮忙。然而众神生怕伤到真的孙悟空,竟都不敢轻易下手。
菩萨无奈,只得叫声“孙悟空”,两个孙悟空竟一齐答应。
菩萨无奈道:“你当年官拜弼马温,大闹天宫之时,神将们都认得你。你且上天界去分辨真假,再来回话。”
这孙悟空赶忙谢恩,那孙悟空也跟着谢恩。
二人扯扯拉拉,嘴里叫嚷个不停,径直来到南天门外。慌得那广目天王率领马赵温关四大天将,以及把门的大小众神,纷纷手持兵器拦住去路,喝道:“哪里走!此处岂是争斗之地?”
孙悟空赶忙说道:“我因保护唐僧前往西天取经,途中打死几个贼徒,那唐三藏便赶我回去。我径直前往普陀崖向观音菩萨诉苦,不想这妖精不知何时竟变作我的模样,半路打倒唐僧,抢走包袱。
沙僧前往花果山讨要,却见这妖精霸占了我的巢穴。后来沙僧到普陀崖向菩萨求助,又看见我侍立在菩萨台下,便说我是驾筋斗云提前到菩萨处掩饰。菩萨公正严明,并未听信沙僧之言,而是命我同他前往花果山查看。
原来这妖精果真与老孙模样一般,从水帘洞一路打到普陀山拜见菩萨,菩萨也难以识认,所以才打到此处,烦请诸位天神凭借眼力,帮我辨认真假。”
说罢,那孙悟空也如这般说了一遍。众天神仔细看了多时,却依旧无法分辨。
他二人叫嚷道:“你们既然认不出来,就闪开道路,等我们去见玉帝!”众神实在搪抵不住,只得放开天门。二人直往灵霄宝殿而去。
马元帅与张葛许邱四天师赶忙上奏:“下界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孙悟空,打进天门,口称要见玉帝。”
话还未说完,两个孙悟空便叫嚷着冲了进来,吓得玉帝赶忙降阶,站立宝殿之上,问道:“你二人为何事擅闯天宫,在朕面前叫嚷寻死?”
孙悟空赶忙说道:“陛下!陛下!臣如今皈依佛门,一心侍奉沙门,再不敢欺瞒圣上。只因这个妖精变作臣的模样。”接着,便把前因后果详细陈述了一遍,“只指望陛下能帮臣辨明真假!”
那孙悟空也同样陈述了一遍。玉帝当即传旨,宣托塔李天王前来,吩咐道:“快取照妖镜来,照一照这两人谁真谁假,让假的现出原形,真的得以留存。”
天王立刻取出照妖镜,对准二人。玉帝与众神围过来观看,镜中竟是两个孙悟空的影子,金箍、衣服,甚至毫发都毫无差别。
玉帝也分辨不出,只得将他们赶出殿外。
孙悟空抬头看了一眼凌霄宝殿,顿时想到与北斗几位星君还有些交情,于是两个孙悟空便又来到了北斗星域。
一入门便大吵大闹,嚷嚷着让徐隐元来分辨二人真假。
徐隐元看着面前的两只猴子,心中明白其中一只定是那六耳猕猴,这六耳猕猴的确真假难辨,若不在北斗星域,去了外界徐隐元定也分辨不出真假。
不过可惜,这北斗星毕竟是徐隐元与几位哥哥先天所化,而六耳猕猴来到此处便相当于来到了北斗九位先天生灵的领域,所以徐隐元一眼便分辨出了二人的真假。
虽然徐隐元已经发现其中的真假,但却不能在此处便道破其中隐秘,于是好声道:“你这猴子,你二人我却是分不出真假来,你们且去别处再看看吧!”
孙悟空一听徐隐元分不出真假,便告辞而去。
徐隐元看着两只猴子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再次进入闭关修炼之中。
两只猴子离了北斗星域,二人揪头抹颈,又打出天门,落到西方路上,嘴里叫嚷着:“我和你见师父去!我和你见师父去!”
却说那沙僧自花果山与他俩分别后,又行了三昼夜,回到本庄,将前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唐僧。
唐僧听后,懊悔不已,自责道:“当时只以为是孙悟空打了我一棍,抢走包袱,岂知竟是妖精变的孙悟空!”
沙僧又禀报道:“这妖精还变了一个假长老,一匹白马,还有一个假八戒挑着我们的包袱,甚至还变了一个假我。我一时恼怒,一杖打死了假我,原来是个猴精。因此惊散了群妖,我便又到菩萨处诉苦。菩萨让我与师兄再次去辨认,那妖精果然与师兄模样一般。我实在难以相助,所以先来回复师父。”
唐三藏闻言,大惊失色。八戒却哈哈大笑道:“好好好!还真应了那施主家婆婆的话了!她说有好几起取经的,这不又冒出一起?”
那家子老老小小,都围过来问沙僧:“你这几日到哪里讨盘缠去了?”
沙僧笑着答道:“我去东胜神洲花果山找大师兄讨要行李,又到南海普陀山拜见观音菩萨,之后又回到花果山,这才转回此处。”
那老者又问:“往返路程有多远啊?”
沙僧道:“大约有二十余万里。”
老者惊叹道:“我的天呐,就这几日,竟然走了这么多路,恐怕只有驾云才能到啊!”
八戒接口道:“若不是驾云,怎么过海呢?”
沙僧道:“我们这还算走得慢的,要是我大师兄,只需一二日便能往返。”
那家子众人听了,都道他们是神仙。八戒得意道:“我们虽说不是神仙,可神仙还是我们晚辈呢!”
正说着,只听半空中传来喧哗叫嚷之声,众人惊慌,赶忙出门查看,却是两个孙悟空打斗而来。
八戒见状,忍不住手痒,说道:“等我去认认看。”说罢,好个呆子,急忙纵身跳起,朝着空中高声叫道:“师兄莫嚷,我老猪来也!”
那两个孙悟空一齐应道:“兄弟,快来打妖精!快来打妖精!”
那家子众人又惊又喜,说道:“原来是几位腾云驾雾的罗汉歇在我家!就算是发愿斋僧的,也难得斋到这么厉害的人物!”于是,众人也不再计较茶饭,更加殷勤地供养起来,又担忧道:“这两个孙悟空要是打出什么好歹来,只怕地覆天翻,祸事可就大了!”
唐三藏见那老者表面欢喜,背后却忧心忡忡,便开口安慰道:“老施主放心,莫要忧虑。贫僧收伏徒弟,去恶向善,自然会感谢您。”
那老者赶忙满口回应:“不敢!不敢!”
沙僧道:“施主莫要担心,师父您就坐在这里,等我和二哥去,一人扯一个到您面前,您就念念那紧箍咒,看哪个喊疼的就是真的,不疼的就是假的。”
唐三藏点头道:“言之有理。”
沙僧随即飞到半空,喊道:“二位住手,我同你们到师父面前辨个真假。”
这孙悟空听了,松开了手,那孙悟空也放了手。沙僧搀住一个,叫道:“二哥,你也搀住一个。”
二人果然搀住,落下云头,径直来到草舍门外。唐三藏见了,立刻念起《紧箍儿咒》,二人齐声叫苦道:“我们如此苦斗,你怎么还念咒害我们?莫念!莫念!”
那长老本就心地慈善,听他们如此叫苦,便住了口,不再念咒,可终究还是难以分辨真假。
他俩挣脱开来,依旧扭打在一起。这孙悟空道:“兄弟们,保护好师父,等我与他打到阎王面前,分辨个是非曲直!”那孙悟空也如此说,二人拉拉扯扯,转眼间又消失不见了。
八戒问沙僧:“沙僧,你既然到了水帘洞,看见假八戒挑着行李,怎么不抢过来?”
沙僧道:“那妖精见我用宝杖打他变的假沙僧,便带着一群妖怪围上来要抓我,我为了保命,只能逃走。等我向菩萨告状,与孙悟空再次回到洞口时,他俩在空中打斗,我便去掀翻他的石凳,打散他的小妖,只见一股瀑布泉水流淌,却根本不知洞门开在哪里,找不着行李,所以只能空手回来回复师父。”
八戒道:“你原来不知道。我前年请他时,先在洞门外见面,后来被我说服,他便跳下洞去换衣服,那时我看见他往水里一钻,那股瀑布水流处,便是洞门。想必那妖怪把我们的包袱收在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