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又有百十号人齐声呼喊,瞬间便出现了百十个孙悟空护持在侧。
众僧见状,赶忙跪地叩头,惊叹道:“爷爷!果然灵验非凡!”
孙悟空又吩咐道:“叫声‘寂’字,便还你收起毫毛。”
众人依言,齐声叫了声“寂!”但见毫毛依然好好地留在指甲缝里。
众和尚这才满心欢喜,如获新生,纷纷四散而去。
孙悟空又高声喊道:“不可逃得太远,留意我在城中的消息。一旦有招僧的榜文出现,就进城来归还我的毫毛。”
五百个和尚,就此东奔西走,或行或立,各自散去,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唐三藏在路旁,左等右等,迟迟不见孙悟空回来回话,心中焦急万分,便叫猪八戒牵马往西前行。
途中遇到一些僧人匆忙奔走,待将近城边时,才看见孙悟空正与十几个尚未离开的和尚在一起。
唐三藏赶忙勒住马缰绳,问道:“悟空,不过是去打听个响声,为何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孙悟空引着那十几个和尚,至唐三藏马前躬身施礼,将方才诸事,一一详述。
唐三藏听罢,大惊失色,说道:“这可如何是好?”
那十几个和尚赶忙安慰道:“老爷放心,孙悟空爷爷乃天神下凡,神通广大,必定能保老爷平安无虞。我们是这城里敕建智渊寺的僧人。
这座寺庙乃是先王太祖御造,寺内还供奉着先王太祖的神像,故而尚未被拆毁,而城中其他寺院,无论大小,都已被拆得一干二净。我们恳请老爷赶紧进城,到我们那荒山寺庙中安歇。待到明日早朝,孙悟空定会有妥善的处置。”
孙悟空点头道:“你们说得有理。也罢,那咱们趁早进城去吧。”
于是,长老下马,一行人来到城门之下。此时,太阳已经西沉,天色渐暗。他们走过吊桥,进入三层城门。
街上的人见是智渊寺的和尚牵马挑着包裹,纷纷避让。
正走着,便来到了山门前。但见门上高悬着一面金字大匾,上书“敕建智渊寺”。众僧推开寺门,穿过金刚殿,又打开正殿的门。
唐三藏取出袈裟披在身上,对着金身佛像虔诚地礼拜之后,方才进入殿内。
众僧喊道:“看家的!”
只见一位老和尚走了出来,一见到孙悟空,立刻下拜道:“爷爷!您可算来了?”
孙悟空有些诧异,问道:“你怎知我是哪个爷爷,就这样称呼礼拜?”
那和尚说道:“我认得您是齐天孙悟空孙爷爷,我们夜夜都在梦中见到您。太白金星常常托梦给我们,说只要等您来了,我们才能保住性命。今日一见,您的尊颜果然与梦中一模一样。爷爷呀,您来得可真是时候!再晚个一两日,我们恐怕都已变成鬼魂了!”
孙悟空微笑着说道:“请起请起,明日便见分晓。”
众僧赶忙去安排斋饭,师徒几人用过饭后,将方丈打扫干净,便安寝休息了。
到了二更时分,孙悟空因心中有事,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忽听得远处传来阵阵吹打之声,他悄悄起身,穿上衣服,一个筋斗跳上空中查看。只见正南方向灯烛辉煌,热闹非凡。
他按下云头,仔细看去,原来是三清观的道士们正在禳星祈福。
但见那道观灵区高殿,气势恢宏,飞檐斗拱,宛如蓬莱仙境般巍峨壮丽,殿顶琉璃瓦在灯火映照下熠熠生辉;福地真堂,清幽静谧,雕梁画栋,好似化乐天宫般超凡脱俗,堂内香烟袅袅,弥漫着神秘而庄重的气息。
两边的道士吹奏着笙簧,曲调悠扬婉转,如泣如诉;正面的高功道士手持玉简,神色庄严肃穆,口中念念有词。
他们时而宣读《消灾忏》,时而开讲《道德经》。几次扬尘之后,便传下符箓;一番表白之后,众人皆伏地参拜。
咒水发檄之时,烛焰随风飘摇,似要冲上九霄;查罡布斗之际,香烟袅袅升腾,馥郁之气弥漫清霄。案头上摆放着新鲜的供品,桌上陈列着丰盛的斋筵。
殿门前挂着一副黄绫织锦的对联,绣着二十二个大字:“雨顺风调,愿祝天尊无量法;河清海晏,祈求万岁有余年。”
孙悟空瞧见三个身着法衣的老道士,心想想必就是那虎力、鹿力、羊力大仙。下方还有七八百个道童和散众,各司其职,司鼓司钟,侍香表白,整齐地侍立在两边。
孙悟空心中暗喜,思忖道:“我本想下去凑个热闹,奈何孤身一人,终究势单力薄,且回去叫上猪八戒和沙僧,一同前去耍耍。”
想着,他便按落祥云,径直回到方丈之中。此时,猪八戒与沙僧正脚对着脚熟睡。
孙悟空先轻声叫醒悟净,沙和尚睡眼惺忪地醒来,问道:“哥哥,你还没睡呀?”
孙悟空说道:“你且起来,我带你们去享用些好东西。”
沙僧疑惑道:“半夜三更的,口干眼涩,哪有什么好享用的?”
孙悟空笑道:“这城里还真有一座三清观。观里道士们正在修醮,三清殿上摆满了各种供养之物:那馒头大得像斗,烧果每个足有五六十斤,衬饭多得数不清,果品更是新鲜诱人。咱们快去享用一番!”
睡梦中的猪八戒听到说有好东西吃,一下子就醒了过来,嚷嚷道:“哥哥,怎么就不带上我呀?”
孙悟空赶忙说道:“兄弟,你要吃东西可以,但别大呼小叫的,莫要惊醒了师父。都跟我来吧。”
于是,猪八戒和沙僧赶忙套上衣服,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外,跟着孙悟空踏上云头,腾空而起。
那呆子一看到远处的灯光,便迫不及待地要冲下去动手,孙悟空赶忙一把扯住他,说道:“别急,等他们散了,咱们再下去。”
猪八戒嘟囔道:“他们正念得兴起,怎会轻易散去?”
孙悟空道:“待我施个法儿,便叫他们散了。”
孙悟空捻着诀,念个咒语,往巽地上吸一口气,呼的吹去,便是一阵狂风,径直卷进那三清殿上,把那些花瓶烛台,四壁上悬挂的功德,一齐刮倒,刹那间灯火无光。
众道士顿时心惊胆战,虎力大仙赶忙说道:“徒弟们且散,这阵神风所过,吹灭了灯烛香花,各人归寝,明朝早起,多念几卷经文补数。”
众道士听闻,果然各自退回。
这孙悟空却引着猪八戒和沙僧,按落云头,大摇大摆地闯上三清殿。
那呆子哪里管什么生熟,伸手抓起烧果,张口便啮。
孙悟空见状,掣出铁棒,作势要打。
猪八戒赶忙缩手躲过,嘟囔道:“还没尝出个味儿来呢,就动手打!”
孙悟空说道:“别这般小家子气,咱们且以礼相见,坐下慢慢享用。”
猪八戒撇撇嘴道:“羞不羞呀!偷东西吃,还讲究什么礼数!要是正大光明被请过来,那又该如何?”
孙悟空指着上面的神像问道:“这上面坐的都是什么菩萨?”
猪八戒忍不住笑道:“连三清都不认识,还菩萨呢!”
孙悟空追问道:“哪三清?”
猪八戒道:“中间那位是元始天尊,左边的是灵宝道君,右边的则是太上老君。”
孙悟空一听,说道:“咱们得变成他们这般模样,吃起来才安稳。”
那呆子一听,急不可耐,一心想着那香喷喷的供养,赶忙爬上高台,对着老君的神像猛地一嘴拱去,嘴里还念叨着:“老官儿,你也坐得够久啦,让我老猪坐坐。”
说着,猪八戒摇身一变,化作太上老君的模样。
紧接着,孙悟空变作元始天尊,沙僧也变作灵宝道君,顺势将原来的神像都推到了台下。
待坐定之后,猪八戒伸手就去抢大馒头吃。
孙悟空赶忙阻拦道:“别急别急!”
猪八戒不解道:“哥哥,都变成这样了,还不吃,等啥呢?”
孙悟空一脸严肃地说道:“兄弟呀,吃东西事小,可千万别泄漏了天机。你看这圣象都被推倒在地,万一有起早的道士来撞钟扫地,不小心绊一跤,那不就走漏消息了?你得把它们藏到一边去。”
猪八戒挠挠头道:“这地方人生路不熟的,我连门都摸不着,往哪儿藏呀?”
孙悟空道:“我刚进来的时候,瞧见右手边有一扇小门,里面臭气熏天,想来应该是个五谷轮回之所。你就把它们送到那儿去吧。”
这呆子有些蛮力,当下跳下来,双手抱住三个圣像,费力地往肩膀上一扛,嘴里还嘟嘟囔囔地抱怨着,脚步踉跄却又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那副模样,既滑稽又带着股憨劲儿。
到了那扇小门旁,用脚蹬开门一看,原来是个大大的东厕。
猪八戒不禁笑道:“这个弼马温还真会耍嘴皮子!连茅坑都给他想出个道号,叫什么五谷轮回之所!”
那呆子扛着神像,嘴里还嘟嘟囔囔地念叨着:“三清三清,你们且听我说:我等从远方到此,向来专灭妖精,本欲享用些供养,奈何无处安宁。只好借你们的座位,稍坐片刻。
你们平日里坐得够久了,如今也该暂去茅坑待着。你们平日享用无尽,做的是清净道士;今日就不免享受些秽物,也尝尝做个受臭气的天尊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