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轩死了,但发短信的人显然认为事情还没完。”陈默沉吟道,“或者,他的目标已经不是当年那些直接相关者了。”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了二十年前的旧案。如果林静娴的复仇是基于她所认定的“真相”,那么这个“同伙”所秉持的,又是怎样的“真相”?他们之间是合作关系,还是相互利用?
陈默决定双管齐下。一方面,他让技术队继续深挖那个新发现的微量dNA,尝试从林静娴及其丈夫的家族关系网中进行交叉比对。另一方面,他再次拜访了郑国栋,这次,他带去了更强的心理压力。
“郑老,”陈默开门见山,将那份显示有未知dNA的报告复印件放在老人面前,“我们在林静娴作案使用的物品上,发现了另一个人的痕迹。这个人,很可能协助林静娴完成了复仇。您认为,会是谁?”
郑国栋看着报告,手指微微颤抖,但依旧沉默。
“林涛的死,或许不是简单的意外。”陈默继续施压,“当年的水库边,也许发生了更多不为人知的事情。有人隐瞒了真相,而隐瞒本身,就是一种罪。林静娴惩罚了那些她认为直接负有责任的人,那么,对于那些包庇、纵容,甚至因为私利而掩盖真相的人,又该如何?”
郑国栋猛地抬起头,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长叹:“造孽啊……都是造孽……”
“郑轩在国外‘意外’身亡,”陈默紧盯着的郑国栋的眼睛,“您真的相信那是意外吗?林静娴有能力将手伸到国外,精准地杀死郑轩,您不觉得这背后,或许还有别的力量吗?那个‘同伙’,也许并不完全受林静娴控制。他现在还在活动,他发来了信息,‘陀螺还在转’。下一个,会指向谁?”
“别说了!”郑国栋突然激动起来,老泪纵横,“我……我对不起老林一家……我……”
在陈默持续的攻势和心理压力下,郑国栋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他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一段被尘封的往事。
原来,当年林涛溺亡后,几个孩子惊慌失措地跑回厂里求助。在最初的询问中,他们的说法并不完全一致,尤其是关于林涛溺水前是否与人发生过争执,以及那只仿古瓷赏瓶是否被他们带到了水库边。当时,陶瓷厂正面临上级检查和一个重要的合资项目,厂里声誉至关重要。作为厂长,郑国栋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他担心如果事情闹大,查出孩子们是因为偷赏瓶而去水库,或者其间有更严重的冲突,会严重影响工厂的声誉和他的仕途。
于是,他利用自己的影响力,私下里分别找了几个孩子的家长,包括赵建国、孙志刚、刘建业,以及王娟(当时她在水库附近,可能看到或听到了什么),进行了一番“沟通”。他承诺会妥善处理林涛的后事,给予林家尽可能多的补偿,同时暗示如果事情复杂化,对谁都没有好处,尤其是涉及偷窃厂里贵重物品(赏瓶)的行为。在种种顾虑和压力下,家长们最终选择了统一口径,将事件定性为单纯的意外溺水。赵建国甚至在火灾前夜(8月16日)被郑国栋安排暂时离开本市,以回避可能的深入调查。而仓库的火灾,郑国栋承认,他怀疑过是否有人为纵火毁灭证据(比如那只丢失的赏瓶)的可能,但他最终选择了接受“意外”的结论。
“我……我当时只想保住厂子,保住大家的饭碗……我没想过会逼得林静娴走上这条路……我更没想到,小轩他……”郑国栋泣不成声。
真相终于大白。林涛的死,即便不是他杀,也绝非单纯的意外,很可能与偷赏瓶的赌约以及孩子们之间的冲突有关。而之后,以郑国栋为首的厂方管理层和涉事家长,为了各自利益,共同掩盖了真相。这才是林静娴真正仇恨的根源!她恨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这个共同编织的、扼杀了真相和公正的“沉默同盟”!
她的名单上,包括了直接参与的孩子(赵明远)、可能知情不报或协助掩盖的家长和职工(王娟、孙志刚、刘建业),以及那个主导掩盖真相的厂长郑国栋!而郑轩,作为郑国栋的外孙,以及当年事件的直接参与者,自然也难逃其列。
那么,现在这个“同盟”中,还活着并且留在本地的,就只剩下……郑国栋自己!
那个“同伙”发来“陀螺还在转”的信息,下一个目标,极有可能就是郑国栋!
“立刻加强对郑国栋的保护!”陈默冲出干休所,立刻向老李汇报。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当警方赶到郑国栋的住所时,发现老人倒在书房的地上,已经失去了意识。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红色的塑料陀螺。
在他的书桌上,放着一本翻开的、当年陶瓷厂的厂志,记载着在他领导下工厂获得的荣誉。在代表他最大功绩的那一页上,被人用红笔划上了一个巨大的、扭曲的叉。
同样没有明显外伤,死因待查。
“混蛋!”老李看着被抬上救护车的郑国栋,愤怒地低吼。凶手又一次在警方有所察觉的情况下,抢先一步动手了!
陈默检查着现场。那个陀螺,那个红叉……风格与林静娴如出一辙,但似乎又多了一丝更直接的愤怒和蔑视。
技术队迅速在现场展开勘查。在那本厂志的书页上,除了郑国栋的指纹,果然再次检测到了那种致命的复合毒素残留。同时,也在书脊的缝隙里,提取到了几枚模糊的、不属于郑国栋的指纹,以及极其微量的、与之前未知dNA匹配的生物痕迹。
“他来了!他亲自来了!”张辰兴奋中带着紧张,“这次他可能走得匆忙,留下了更多痕迹!”
监控录像被迅速调取。干休所的监控覆盖面不广,但在郑国栋住所附近的一个摄像头,还是捕捉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那是一个穿着环卫工人制服、戴着帽子和口罩的人,身形不高,略显佝偻,在案发时间段内出现在附近,随后消失在一个监控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