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倩立刻行动。很快,她带回了新的信息:“柳晴是本市‘心智健康基金会’的主要捐助人和理事之一。而这个基金会,近年来资助了不少前沿的心理学和认知神经科学研究项目……其中,就包括陆明哲博士在成立‘心智图景’诊所早期的一些‘探索性研究’!”
办公室里再次安静下来。
柳晴和陆明哲之间,存在着间接但却确凿的资金联系!
“所以……柳晴可能早就认识陆明哲?甚至可能是他的资助人?”老李震惊道。
“不一定直接认识,但她肯定知道陆明哲的研究方向。”陈默分析道,“赵明远在情感上的困扰,柳晴是知情的,甚至可能是最直接的感受者。她或许向赵明远推荐过寻求心理帮助,而通过她所参与的基金会,她有可能了解到陆明哲这位‘擅长解决情感问题’的专家。”
“但陆明哲杀了她的丈夫!如果她知情,这说不通啊!”老李感到困惑。
“如果柳晴的目的,并不是治疗,而是……彻底的‘解脱’呢?”陈默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不是通过陆明哲那种极端物理性的‘剥离’,而是通过更彻底的方式——死亡。她无法忍受赵明远的‘面具’,也无法忍受自己日益空洞的情感,或者他们婚姻中某种无法调和的矛盾。于是,当她得知陆明哲的‘终极解决方案’时,她可能进行了某种暗示,或者利用了赵明远自身的求助行为,引导他走向了陆明哲……”
这个假设令人不寒而栗。柳晴并非直接凶手,但她可能是一双隐藏在幕后,冷静地推动着一切的手。她利用陆明哲的扭曲理念和技术,清除了她婚姻中的“问题”,而她自己,则继续保持着她那优雅、平静、无可指摘的外壳。
“这……有证据吗?”老李深吸一口气。
“目前没有直接证据。”陈默承认,“陆明哲绝不会承认他受柳晴影响或指使,他的自洽逻辑不允许他承认自己是别人的工具。柳晴更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正在被押上警车的陆明哲:“陆明哲剥离的是他人的情感,而柳晴……她可能早已主动剥离了自己的部分情感。他们是同一种疾病的不同阶段,或者说,是不同的变体。”
虞倩低声道:“一个用技术强行制造‘平静’,一个用社交面具和自我压抑来维持‘平静’。”
陈默点了点头:“这个案子,表面上是陆明哲的‘情感剥离’手术,但更深层,是整个现代社会中,人们面对情感负担时,那种普遍的、试图逃避、压抑甚至消除情感的倾向。陆明哲是这种倾向走向极端的一个可怕缩影。而柳晴,或许代表了更普遍、更隐蔽的一种状态。”
“那我们拿柳晴怎么办?”老李问道。
陈默沉默了片刻:“没有证据,我们无法对她采取任何法律行动。也许,让她继续活在自己精心构建的、没有真实情感的‘平静’世界里,本身就是一种惩罚。”
案件宣告结案。陆明哲将被以故意杀人罪等多项罪名提起公诉。媒体和公众的注意力逐渐转移到对高科技伦理和心理健康问题的讨论上。
几天后,陈默和虞倩再次路过天籁花园。远远地,他们看到柳晴从一辆豪华轿车上下来,她穿着一身黑色套装,戴着墨镜,姿态依旧优雅从容,正准备参加某个活动,或者只是外出。她抬头看了看天空,阳光洒在她毫无波澜的脸上,那表情,与死者脸上被固定住的微笑,竟有几分神似。
陈默收回了目光。
“情感剥离”,或许从未只是一项技术,更是一种选择,一种弥漫在空气中的、无声的传染病。而他们这些刑侦警察,所要对抗的,不仅仅是那些具体的罪行,更是滋生这些罪行的、人性中那片灰暗的沼泽。
警车缓缓驶离,融入车流。城市依旧喧嚣,阳光之下,每个人都在演绎着自己的故事,戴着或厚或薄的面具,与内心深处那些无法被彻底剥离的情感,共存,或抗争。
陆明哲被正式移送起诉,案件卷宗堆积如山。刑侦大队难得度过了几天相对平静的日子。但老李和陈默都清楚,这种平静往往预示着下一场风暴的来临。
果然,一周后的傍晚,值班室的电话刺耳地响起。
城东,“蓝湾”公寓小区,一名二十四岁的女性被合租室友发现死于卧室内。报案人的声音因极度恐惧而颤抖:“她……她在笑!对着镜子在笑!可是……她已经没气了!”
陈默和虞倩立刻驱车赶往现场。一路上,虞倩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霓虹,低声道:“同样的‘微笑’?陆明哲不是已经在看守所了吗?难道他有同伙?”
陈默没有回答,只是眉头紧锁。如果真是同类型案件,那么情况就变得复杂了。
现场位于一栋高档公寓楼的中层。死者苏晓雯,是一家时尚杂志的编辑。她的死亡现场,与赵明远和孙倩的案子有着惊人的相似性。
卧室门从内部反锁,是室友感觉异常后找来保安强行撞开的。苏晓雯穿着睡衣,倒在梳妆台前的地毯上,身体蜷缩,但脸部却扭曲地朝向镜子的方向,脸上凝固着那个标志性的、标准而空洞的微笑。梳妆台上的化妆品摆放整齐,没有搏斗痕迹。
法医林薇初步检查后,脸色凝重:“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体表无外伤,无约束痕迹。颜面部肌肉状态……和之前两起案件高度相似。同样在颈后发现了微量的胶质残留物,成分正在比对。”
痕检专家张辰汇报:“门窗完好,没有暴力侵入迹象。室内财物无损失。提取到的指纹和生物痕迹初步判断都属于死者及其室友。又是一个‘密室’。”
“监控呢?”陈默问。
“公寓楼电梯和楼道监控显示,昨晚九点后,只有死者一人返回公寓,未见尾随或可疑人员。今天白天,除了室友和保安,也无其他人进入。”先期抵达的刑警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