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示意拍照固定后，小心翼翼地提取了死者指甲缝里的残留物。和公园案的张强一样。
现场勘查持续了几个小时，收获甚微。凶手显然也精心选择了这个地方，偏僻，缺乏监控，痕迹容易混淆消失。
回到局里，气氛更加凝重。两起命案，发生时间接近，手法虽然不同——一勒毙一割喉，但都呈现出一种冷静、高效、甚至带着点“处理事务”般的冷酷。而且，死者指甲缝里都出现了疑似凶手的组织残留。
“dNA比对结果出来了吗？公园那个！”李兵有些烦躁地在办公室里踱步。
“刚出来！”技术科的一名同事拿着一份报告快步走进来，“公园案死者张强指甲缝里的皮肤组织，经过dNA数据库比对，没有匹配对象。”
意料之中。如果凶手是初次作案，或者没有前科，数据库里自然没有他们的信息。
“那这个李强呢？身份查清了吗？”李兵转向林薇。
“查清了。李强，三十六岁，是一名货运司机，社会关系相对简单。脾气有点暴躁，有过一次酒后斗殴的记录。目前没发现明显的仇家。”林薇快速汇报，“另外，我交叉比对了一下两名死者的背景。他们……没有任何直接关联。生活轨迹、工作圈子、社会关系，完全没有交集。就像是随机选择的两个目标。”
随机选择？陈默沉默着。如果是随机杀人，那动机就更难以捉摸，也更令人不安。
“队长，”陈默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两名死者，张强，李强。他们都曾经是市第七中学的学生，而且是同届。”
李兵猛地停下脚步，看向他：“你确定？”
“确定。张强的背景调查里有记录，李强的学历信息我也刚刚核实过。他们都是第七中学200x届的毕业生。”
同校，同届。之前那个微小的、关于第七中学的涟漪，此刻骤然扩大了。
“还有，”陈默补充道，目光扫过办公室里所有的人，“两名死者的死亡方式，虽然不同，但都具有很强的……控制性。公园案，需要配合控制死者并完成勒绞。铁道案，需要迅速制服死者并完成精准切割。这都需要一定的体力和心理素质。而且，你们不觉得，发现尸体的地点，也带有某种……象征意义吗？公园，公共的，带有童趣的地方，却发生了冰冷的谋杀。废弃铁道，被遗忘的角落，用来处理‘废弃物’。”
他的分析让办公室陷入了一片沉寂。随机杀人的可能性在降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有计划、更有指向性的谋杀。而指向的源头，似乎与多年前的那所中学有关。
“动机呢？校园霸凌？”林薇猜测道，“如果是同届同学，很可能当年发生过什么。”
“查！立刻！马上！”李兵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把所有资源都给我调过来！重点排查第七中学200x届的所有毕业生！尤其是和张强、李强有过交集的人！联系学校，调取当年的档案、记录！联系那个失踪少年的母亲刘芳，详细询问她儿子赵强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命令像石子投入水面，激起层层涟漪，整个刑警队高速运转起来。
陈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白板上新贴上去的李强的照片和现场照片，与张强的并排放在一起。两个原本毫无关联的陌生人，因为一所中学，一个毕业年份，被死亡强行联系在了一起。
凶手不止一个。他们在猎杀。猎杀的目标，是曾经的同学。
而猎杀的理由，深埋在十多年前的校园时光里。
那会是怎样的恩怨，需要用到如此极端、如此冷酷的方式来清算？
陈默感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这座城市里缓缓张开。而他们，才刚刚触碰到网的边缘。
下一个，会是谁？
恐慌，如同无声的瘟疫，在特定的圈子里开始悄然蔓延。
市第七中学的档案室弥漫着纸张陈腐和灰尘混合的气味。阳光从高窗斜射进来，在空气中划出几道朦胧的光柱，照亮了漂浮的微尘。陈默和林薇在管理员的陪同下，翻看着厚厚一摞200x届的学生档案和相关的记录册。年代久远，很多记录并不完整，纸张泛黄发脆。
“这一届啊……”年迈的管理员推了推老花镜，努力回忆着，“好像没出过什么特别大的事吧？就是普通的一届学生。”
陈默没有作声，他的手指在一张张略显模糊的黑白毕业照上划过。那些稚嫩的面孔，带着那个年代特有的质朴或青涩，对着镜头露出格式化的笑容。张强和李强的照片很快被找到，他们分布在不同的班级，照片上的他们，与二十年后死在公园和铁道边的中年男人，几乎判若两人。
“重点找一下，有没有关于学生处分，或者意外事件的记录。”林薇对管理员说。
管理员翻找了一会儿，抽出一个薄薄的文件夹，标签上写着“200x届学生事件记录”。里面只有寥寥几页纸。一次运动会意外摔伤，几次小的违纪通报，还有……一页关于一名叫赵娜的女生的转学记录，转学原因是“家庭原因”，时间是在初三下学期临近毕业的时候。
赵娜？陈默想起了失踪少年赵强的母亲刘芳曾经提到，她儿子赵强初中时因为一个女同学的事情受到很大影响。
“这个赵娜，有更详细的资料吗？”陈默问。
管理员摇摇头：“就这些了。转学记录很简单。”
他们又调阅了赵娜所在班级的合影和同学录。在班级合影里，陈默看到了张强和李强，他们和赵娜是同班同学。照片上，赵娜站在第二排靠边的位置，低着头，看不清全脸，身形看起来有些单薄。而在印刷粗糙的同学录留言里，关于赵娜的部分几乎是一片空白，只有一两个同学写了普通的祝福语，与其他同学页面上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一种异样的感觉在陈默心中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