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上升到18楼的过程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灯光忽明忽暗,每次闪烁我都仿佛看到潇猩红的眼睛在角落注视着我。电梯里的气味让我作呕——铁锈味、腐肉味,还有种说不出的甜腻气息,像是某种生物分泌的体液。
18楼的走廊漆黑一片。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光束照出墙上密密麻麻的血手印,那些手印比楼下看到的更加密集,有些甚至重叠在一起,形成诡异的图案。最令我毛骨悚然的是,所有手印都指向同一个方向——通往楼顶的楼梯间。
潇潇?我轻声呼唤,声音在死寂的走廊里回荡。
没有回应,只有一种奇怪的、像是液体滴落的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我小心地迈出第一步,地板发出不自然的嘎吱声,仿佛下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通往楼顶的门半开着,血月的光芒从门缝中渗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血红色的光线。我走近时,注意到门把手上沾满了那种熟悉的暗红色物质,已经半凝固了。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楼顶的景象让我的大脑瞬间空白。整个天台被画满了那种在地下停车场见过的符号,只不过这里的更大、更复杂,用某种发光的红色物质绘制,在黑暗中微微闪烁。符号中央站着潇潇,她背对着我,仰头望着那轮血月,双臂张开,像是在拥抱它。
潇潇...我向前一步,声音哽在喉咙里。
她慢慢转过头,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我差点尖叫出声——她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血管里爬行。她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血红色,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一片血红。
你来了,她说,声音不再是多重音调,而是变得异常清晰、冰冷,正好赶上最后时刻。
什么最后时刻?我强迫自己又向前一步,潇潇,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得离开这里!
她发出一种像是玻璃摩擦的笑声。离开?不,亲爱的,我们等待这一刻已经太久了。她指向天空,看,它几乎完全现身了。
我抬头看向血月,胃部一阵抽搐——那根本不是月亮,至少不完全是。在血红色的球体中央,有一个黑色的、像是瞳孔的东西正在形成,周围布满血丝般的红色纹路。它看起来像是一只巨大的眼睛,正缓缓睁开。
那...那是什么?我颤抖着问。
祂有很多名字,潇潇说,声音带着病态的崇敬,远古的守望者,血之吞噬者,月亮的另一面...她转向我,嘴角咧开到人类不可能达到的程度,但你们最熟悉的名字是——血月。
我后退一步,撞上了什么东西。回头一看,是叶尘——或者说曾经是叶尘的东西。他的眼睛也变成了血红色,嘴角挂着和潇潇同样的诡异微笑。更可怕的是,他的胸口有一个巨大的伤口,却没有流血,而是不断有黑色的、像是触手的东西从里面探出又缩回。
加...入...我们...叶尘嘶哑地说,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
我猛地推开他,向潇潇冲去。潇潇,醒醒!这不是你!我们得——
我的手刚碰到她的肩膀,一股剧痛就从接触点爆发开来。我尖叫着后退,看着自己的手掌——皮肤像是被强酸腐蚀了一样,冒着烟,呈现出可怕的紫黑色。
太晚了,潇潇悲伤地说,这一刻她的声音又变回了那个我熟悉的潇潇,陈默...它在我身体里...我能感觉到它在吃我...从内到外...
她的表情突然扭曲,又变回那个诡异的笑容。闭嘴,祭品!她用那个冰冷的声音对自己说,然后再次看向我,你本可以成为荣耀的一部分,但现在...你只能成为食物。
天台的门突然砰地关上,我转身看去,林月正站在那里。她的身体已经严重变形,四肢变得细长,关节反向弯曲,舌头像蛇一样在嘴边摆动。她身后站着更多...东西,有些还保留着人形,有些已经完全变成了噩梦中的生物。
我被包围了。
为什么是这栋公寓?我绝望地问,拖延时间寻找逃跑的机会,为什么是你们?
潇潇——或者说占据她身体的那个东西——歪着头看我,像是在考虑是否值得回答这个问题。这地方...很特别,它用潇潇的嘴说,六十年前,有人在这里尝试召唤我们...失败了,但留下了门缝。今晚,当血月完全形成,门就会完全打开。
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那些六指手印。那个邪教...
聪明的小祭品,它赞许地说,他们几乎成功了,只差一个元素——真正的血月之夜。闰六月十五,六十年一次的机会。
我看向血月,那个瞳孔现在已经完全成形,正直直地盯着我,让我感到一阵眩晕。更可怕的是,我发现自己无法移开视线,仿佛被某种力量固定住了。
陈默...潇潇的声音突然又回来了,这次更加微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求求你...杀了我...在我完全消失之前...
我喊道,一定有办法把你救出来!
潇潇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她跪倒在地,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她的皮肤下那些蠕动的东西变得更加活跃,我能看到她的腹部有什么东西在膨胀、变形。
快...动手...她艰难地说,抬起头,血红的眼睛里流下两行血泪,用...符号...中心...破坏...仪式...
我看向她身边的地面,那里有一个较小的符号,与其他部分略有不同。我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我破坏了那个中心符号,或许能打断仪式。
但这也意味着杀死潇潇。
我...不能...我哽咽着说。
潇潇的表情突然变得异常平静。我爱你,她说,声音完全恢复了正常,从第一眼就...
她的话没能说完。她的身体突然向后弓起,嘴巴张大到撕裂的程度,一条长长的、布满尖刺的黑色触手从她喉咙里钻出来,在空中扭动。她的皮肤开始脱落,露出下面不断蠕动的黑色物质。
我知道潇潇已经不在了。
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冲向那个中心符号,用我受伤的手狠狠擦过它。我的血肉接触到符号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响声,剧痛让我几乎昏厥,但我没有停下。
符号开始褪色,那些发光的红色物质像是被吸收一样缩回地下。潇潇——那个曾经是潇潇的东西——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触手疯狂舞动。
整个天台开始震动,血月中的瞳孔剧烈收缩,像是感受到了疼痛。周围的那些怪物纷纷后退,发出恐惧的嘶嘶声。
我继续破坏符号,直到手指露出白骨。随着最后一个笔画被抹去,一道刺目的红光从符号中心爆发出来,击中血月。天空中传来一声像是玻璃碎裂的巨响,血月开始...流血。
暗红色的液体从月亮表面渗出,像雨一样落下。那些液体接触到怪物时,它们发出惨叫,身体开始融化。叶尘和林月在地上打滚,黑色的触手从他们体内钻出,然后迅速枯萎。
我看向潇潇,她的身体已经大部分变成了那种黑色物质,但仍在挣扎。当血雨落在她身上时,她发出最后一声尖叫,然后...爆炸了。黑色黏液溅满了整个天台,有几滴落在我身上,立刻烧穿了衣服,在皮肤上留下灼痛的痕迹。
血月开始褪色,变回普通的满月。那些怪物要么融化,要么逃窜。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跪在地上,看着潇潇留下的...残骸,泪水模糊了视线。
但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声音。
它从四面八方传来,从我的皮肤下,从我的骨头里,从我的血液中。无数声音的低语,说着我听不懂但莫名理解的语言。它们告诉我,这只是一个开始;它们告诉我,门虽然关上了,但没有锁;它们告诉我,六十年后,当下一个血月升起时...
我捂住耳朵,但声音没有减弱。我看向月亮,它现在看起来完全正常了,但我知道真相——那只是一层面纱,一个伪装。在那银白色的表面下,血月仍在等待,仍在注视。
我跌跌撞撞地走向天台边缘,看向下方的城市。街灯依然亮着,车辆在行驶,表面上一切恢复正常。但我知道不是这样——在某些角落,在某些人的家里,变化仍在继续。那些被血月触碰过的人,那些像潇潇一样被选中的祭品...
声音在我脑中越来越大,直到我几乎无法思考。我最后看了一眼月亮,它平静地悬挂在夜空,美丽而安详。
但我知道,它也在看着我。而且它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