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7月24日, 农历六月三十, 宜:经络、祭祀、沐浴、补垣、塞穴, 忌:开光、治病、嫁娶、掘井、破土。
我永远记得2025年7月24日,农历六月三十那天的阳光。黄历上说那天宜经络、祭祀、沐浴、补垣、塞穴开光、治病、嫁娶、掘井、破土。我们偏偏选了那天带小杰去拔牙。
爸爸,我害怕。小杰坐在诊所的儿童椅上,小手紧紧攥着我的食指。他四岁的小脸上写满了不安,那双酷似潇潇的大眼睛里蓄着泪水。
宝贝,只是睡一觉,醒来牙齿就不疼了。潇潇蹲下身,抚摸着小杰柔软的头发。她今天特意请了假,穿着那件小杰最喜欢的淡蓝色连衣裙,因为儿子说过妈妈穿蓝色像公主。
我抬头环顾这家名为的私立儿科牙科诊所。墙上贴满了卡通贴纸,候诊区摆着乐高积木和绘本,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草莓香味。一切看起来那么温馨无害,但我的右眼皮从早上开始就不停地跳。
陈先生,潇女士,你们好。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从里间走出来,胸牌上写着叶尘 主治医师。他看上去三十出头,戴着金丝边眼镜,笑容温和得近乎刻意。小杰准备好了吗?
叶尘身后跟着一位年轻女护士,她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名牌上写着。小朋友,阿姨给你看个神奇的东西好不好?她蹲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会发光的小玩具。小杰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暂时忘记了恐惧。
叶医生,这个全麻真的安全吗?我忍不住再次确认。小杰的乳牙长得异常顽固,新牙已经冒出尖儿,旧牙却纹丝不动。社区医院建议全麻拔除,我们才特意选了这家据说设备先进的私立诊所。
叶尘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的光让我看不清他的眼神。陈先生请放心,我们采用的是最安全的吸入式麻醉,剂量精确控制。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钟,就像睡个午觉。
他拿出平板电脑,向我们展示麻醉流程的动画演示。潇潇认真地看着,不时点头。我注意到林月护士的手在微微发抖,当她发现我在看她时,迅速把手背到了身后。
爸爸妈妈在外面等我就好了。小杰突然说,他学着大人的语气,挺起小胸膛。我和潇潇相视一笑,儿子的勇敢总是让我们惊喜。
林月护士引导我们签署最后一份同意书,我注意到文件底部有一行小字:极少数情况下可能出现恶性高热等麻醉并发症。我指着那行字想问清楚,叶尘已经走过来把小杰抱上了手术台。
这只是例行免责条款,发生率不到百万分之一。他轻松地说,同时示意林月准备麻醉面罩。我们每个月要做上百例类似手术,从未出过问题。
手术室的门关上前,我看到小杰躺在窄小的手术台上,显得那么小。他冲我们挥挥手,脸上还带着好奇的笑容。林月把草莓味的麻醉面罩轻轻放在他口鼻处,数着:1、2、3...
小杰的眼睛在数到5时慢慢闭上,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小小的阴影。门完全关上了,我最后看到的是叶尘戴上手套的背影和林月调整监护仪的动作。
比预想的顺利。潇潇松了口气,靠在我肩上。她身上有淡淡的茉莉花香,和小杰的婴儿霜味道混在一起。上次补牙他哭得厉害,这次居然这么勇敢。
我搂住妻子的肩膀,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诊所的空调开得很足,我却感到一阵阵燥热。墙上的时钟显示上午10:15,秒针走动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我去倒杯水。我对潇潇说,起身走向饮水机。经过护士站时,我无意中看到电脑屏幕上打开的病历系统。小杰的名字旁边有个红色感叹号标志,我正想凑近看,林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先生,需要帮助吗?她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拐角,口罩已经摘下,露出略显苍白的嘴唇。
没事,只是接点水。我假装没注意到她迅速合上笔记本电脑的动作。
回到等候区,潇潇正在翻看手机里小杰的照片。屏幕上是我们上周去动物园的合影,小杰骑在我脖子上,对着长颈鹿兴奋地大叫。我喉咙突然发紧,赶紧喝了一大口水。
10:20,手术应该开始了。我想象着叶尘拿着闪亮的器械,轻轻撬动那颗顽固的乳牙。小杰安静地睡着,不会感到任何疼痛。
10:23,我听到手术室里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器械掉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和模糊的对话。潇潇也抬起头,我们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应该没事...我的话还没说完,手术室的门猛地被推开。林月冲出来,口罩歪到一边,脸色惨白。
出...出问题了!她声音发抖,孩子...小杰他...
我和潇潇同时跳起来。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双腿却自己动了起来,冲向手术室。林月试图拦住我:陈先生,您不能进去!
我推开她,眼前的景象像一记重拳击中我的胸口。小杰小小的身体躺在手术台上,胸口没有起伏。叶尘正在给他做心肺复苏,额头上布满汗珠。监护仪上是一条可怕的直线,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怎么回事?!我听到自己嘶哑的吼叫,刚才还好好的!
潇潇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扑到手术台前。小杰!宝贝!睁开眼睛看看妈妈!
叶尘没有停下按压的动作,但他的眼神闪烁不定:恶性高热...罕见的麻醉并发症...我们正在抢救...
林月手忙脚乱地准备着什么注射剂,她的手抖得更厉害了,药瓶差点掉在地上。
叫救护车!我对林月吼道,同时掏出手机。我的手指不听使唤,三次才按对紧急呼叫号码。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像一场噩梦。叶尘和林月轮流给小杰做心肺复苏,救护人员赶到后接手抢救,但监护仪上的直线始终没有变化。当救护医生摇头宣布死亡时间时,潇潇晕倒在我怀里。
非常抱歉...叶尘摘下口罩,他的白大褂被汗水浸湿了一片。这种情况极其罕见...我们做了所有能做的...
我抱着昏迷的妻子,看着医护人员用白布盖住小杰小小的身体。世界在我眼前扭曲,耳边只剩下血液奔流的轰鸣声。在意识模糊的边缘,我注意到叶尘和林月交换了一个奇怪的眼神——那绝不是单纯的悲伤或震惊,而是某种...共谋的紧张。
当林月悄悄把一支空注射器塞进兜里时,我确信自己看到了她手腕内侧有一个奇怪的印记——像是被牙齿咬过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