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叶尘跌跌撞撞地跑在通往村子的土路上,背后那诡异的歌声渐渐远去,但恐惧如影随形。月光被云层遮挡,我们只能靠手机微弱的光亮辨认方向。
她们...那已经不是潇潇和林月了。我气喘吁吁地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像是要逃出来。
叶尘的脸色在手机冷光下显得惨白:但我们必须把她们带回来。那个理发店是这一切的关键。
路旁的树影扭曲成可怕的形状,每一阵风吹过都像是有人在低语。当我们终于看到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时,两条红布条正无风自动,像是迎接我们的手臂。
整个村子笼罩在诡异的寂静中,只有那家理发店亮着灯,旋转灯柱的红蓝白三色在黑夜中格外刺眼。
我们该怎么做?我声音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我保持清醒。
叶尘从口袋里掏出林月断裂的红绳手链:林月说头发是媒介...也许我们可以用这个。他指向手链上刻着符文的木珠,她奶奶一定知道些什么。
我们小心翼翼地靠近理发店,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窗向内窥视。店内的景象让我的血液几乎凝固——
潇潇和林月背对着门口,坐在那两张理发椅上。她们的头发已经长得不可思议,像黑色的瀑布般垂到地面,然后蜿蜒爬满整个店铺的墙壁和天花板。理发师站在她们身后,手里拿着那把锈迹斑斑的剪刀,正在为她们梳理那些可怕的头发。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镜子中反射出的不是三个人的影像,而是五个——除了理发师、潇潇和林月外,还有两个模糊的身影,一个穿着民国时期的衣服,一个看起来像是七八十年代的打扮,都站在理发师身后,面带诡异的微笑。
那是...之前的理发师我低声问。
叶尘点点头,额头渗出冷汗:一个找替身,一个变成新的理发师...循环往复。
就在这时,理发师突然转头看向门口,尽管隔着玻璃,我仍能感觉到他浑浊黄眼的目光直刺我的灵魂。他咧嘴一笑,露出那口黄牙,然后做了个的手势。
门自动开了,伴随着铃铛清脆的响声。
欢迎回来,孩子们。理发师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回声,你们的姑娘们等你们好久了。
潇潇和林月缓缓转过头来。我差点尖叫出声——她们的脸已经变形,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眼睛全黑,嘴角咧到耳根,和我们在医院后院看到的一样。
陈默...潇潇呼唤我的名字,声音里混合着几个人的音调,来...加入我们...
理发师咯咯笑着,剪刀在他手中开合,发出那熟悉的声。别害怕,很快就不疼了。成为理发师是种荣耀,一种...延续。
叶尘突然冲了进去,我拉都拉不住。放了林月!他怒吼着,抓起旁边架子上的玻璃瓶朝理发师砸去。
瓶子穿过理发师的身体,砸在镜子上,裂开一道蛛网般的纹路。理发师的笑声变得更加刺耳:愚蠢的男孩,我早就不是活人了。
镜子裂痕中渗出黑色的液体,顺着镜面流下。那些液体在接触到地面上潇潇和林月的头发时,发出嘶嘶的响声,像强酸腐蚀一般。
我突然注意到,裂开的镜子中,那些多出来的身影不见了。
叶尘!镜子!我喊道,他们怕镜子裂开!
理发师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变化,那张皱巴巴的脸扭曲成愤怒的样子。闭嘴!他尖啸着,声音突然变得刺耳难听,像是金属摩擦的声音。
潇潇和林月的头发突然暴长,像无数黑色触手朝我和叶尘袭来。我勉强躲开,但叶尘被缠住了脚踝,重重摔在地上。
叶尘!我想冲过去帮他,但林月的头发已经缠上了他的脖子。令我震惊的是,林月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黑色眼白中出现了短暂的眼白。
尘...快...走...她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声音里有一瞬间恢复了原本的音调。
理发师暴怒地挥舞剪刀,林月立刻痛苦地尖叫起来,那些头发缠得更紧了。叛徒!你想魂飞魄散吗?他怒吼道。
叶尘的脸因缺氧而涨红,但他仍挣扎着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是那个断裂的红绳手链!他用尽全力将手链朝林月扔去。
红绳碰到林月头发的瞬间,发出噼啪的响声,像静电一般。林月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缠着叶尘的头发松开了。理发师也后退几步,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红绳...不能碰...他嘶嘶地说。
我抓住这个机会,冲向墙边的架子,抓起另一面手持镜。当我将镜子对准理发师时,他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身体开始扭曲变形。
不!你不能这样!他咆哮着,我已经等了六十年!六十年来寻找合适的替身!
叶尘趁机爬向林月,尽管那些头发仍在试图攻击他。月月,是我!醒醒!他呼喊着,将红绳手链按在林月额头上。
林月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黑色的液体从她眼睛、鼻子和嘴巴里流出。那些液体接触到红绳时蒸发成恶臭的黑烟。
理发师看到这一幕,突然冷静下来,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你想救她?他对叶尘说,可以...但需要交换。
什么意思?叶尘警惕地问,但仍紧握着林月的手。
一个灵魂换一个灵魂。理发师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充满诱惑,你代替她,她就能自由。
别听他的!我喊道,但已经晚了。我看到叶尘眼中闪过的决然。
叶尘说,我代替她。
理发师的笑容扩大了,几乎裂到耳根。明智的选择。他走向叶尘,剪刀发出期待的声。
我想冲过去阻止,但潇潇的头发突然缠住了我的手脚。令我心痛的是,潇潇的脸上也出现了挣扎的表情,眼泪从她黑色的眼睛里流出。
默...逃...她艰难地说,声音里有一丝清明。
理发师让叶尘坐在空出来的理发椅上,开始用那把锈剪刀修剪他的头发。每剪下一撮,叶尘就痛苦地抽搐一下,像是被剪去的不是头发而是灵魂。
你知道吗,理发师一边剪一边说,声音突然变得像在闲聊,我本来也是个普通理发师,直到1943年的今天,我走进这家店寻求庇护...那时的理发师看中了我的头发。
他将剪下的头发小心地放进一个小布袋里,就像当初对待潇潇和林月的那样。黑发,浓密,有生命力...完美的媒介。
叶尘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但他的眼神依然坚定。放了...林月...他艰难地说。
理发师咯咯笑着:当然,当然。我们这一行最讲信用。他打了个响指,林月突然从椅子上滑落,头发恢复了正常长度,眼睛也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叶...尘?她虚弱地呼唤,似乎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
理发师继续剪着叶尘的头发,但奇怪的是,叶尘的头发并没有变少,反而越长越长,就像潇潇和林月之前那样。更可怕的是,理发师的形象开始变得年轻,皱纹减少,佝偻的背挺直了一些。
多么健康的生命力啊,理发师陶醉地说,足够我再坚持二十年。
我突然明白了——这不是简单的替身,而是一种生命力的掠夺!叶尘不是在代替林月成为受害者,而是在给这个怪物续命!
叶尘!他在骗你!我挣扎着喊道,这不是交换,这是喂养!
叶尘似乎也意识到了,但为时已晚。他的皮肤开始出现皱纹,头发变得灰白,而理发师则越来越年轻。
林月完全清醒过来,看到这一幕,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她扑向理发师,但被无形的力量弹开。
理发师狂笑着,剪刀舞动得更快了。太晚了!仪式已经开始了!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墙上的大镜子——之前被叶尘砸裂的那面。裂缝中渗出的黑色液体越来越多,而那些液体似乎对头发有腐蚀作用。更重要的是,镜子里不再反射出多余的影子。
一个疯狂的想法在我脑海中形成。
用尽全力,我挣脱潇潇头发的束缚——她的抵抗似乎在减弱——抓起地上的一块碎玻璃,冲向理发师。
看这里!我大喊着,将碎玻璃和手中的镜子一起对准他。
理发师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体开始扭曲变形。不!不要镜子!他痛苦地嚎叫着,剪刀掉在地上。
我趁机捡起剪刀,惊讶地发现它在我手中变得滚烫,几乎灼伤我的手掌。但我紧握不放,将它对准理发师自己的头发剪去。
一声,一撮灰白的头发落下。
理发师的尖叫声几乎震破我的耳膜。他疯狂地抓向自己被剪断的头发,像是失去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还给我!那是我的!他尖叫道,声音里充满恐惧。
我突然明白了——这把剪刀不仅能剪头发,还能剪断那些被他偷来的生命!我继续剪着,每一剪刀下去,理发师就衰老一分,而叶尘的情况则有所好转。
镜子!用镜子!叶尘虚弱地喊道。
我将镜子碎片和手持镜一起对准理发师,他的身体开始像烟雾一样扭曲消散。不!这不公平!他尖啸着,我只是想活下去!
你已经死了六十年了,我咬牙说道,该安息了。
最后一剪刀下去,理发师发出一声长长的、凄厉的哀嚎,然后像烟雾一样消散了。那把锈剪刀在我手中化为灰烬,落在地上。
整个理发店开始震动,墙上的头发迅速枯萎脱落,化为灰尘。潇潇从椅子上滑下来,恢复了正常,但昏迷不醒。林月爬向叶尘,将他抱在怀里痛哭。
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直到我看到叶尘的脸——他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
怎么回事?我惊恐地问,理发师已经消失了!
叶尘虚弱地摇摇头:交换...已经完成了...他抬起手,抚摸着林月的脸,没关系...至少你安全了...
不!一定有办法的!我疯狂地环顾四周,看到地上那根断裂的红绳。我捡起来,试图绑在叶尘手腕上,但红绳太短了,而且符文已经模糊。
叶尘的呼吸越来越弱。陈默...他艰难地说,带她们...离开这里...别再...回来...
他的最后一句话几乎听不见:记得...帮我照顾...月月...
然后,他的胸膛停止了起伏。
林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紧紧抱住叶尘的身体。我跪在一旁,泪水模糊了视线。
就在这时,整个理发店开始崩塌,墙皮剥落,天花板开裂。我强忍悲痛,拉起潇潇,又去拽林月:我们必须走了!
林月不肯放手,我只好强行将她拖出来。我们刚冲出店门,身后就传来轰然倒塌的声音。尘埃落定后,那里只剩下一片废墟,就像已经废弃了几十年一样。
村子的幻象也开始消散,房屋一座接一座地消失,最终只剩下荒野和那棵歪脖子老槐树。天边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
但对我们三人来说,光明永远不会真正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