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在冰冷的地板上醒来,头痛欲裂。浴室方向传来滴水声,缓慢而规律,像是某种倒计时。他抬手摸向自己的头发,触到的却是一团湿冷滑腻的东西——那些白发已经长到了肩膀,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微光。
门外的早已不见踪影。陈默挣扎着爬起来,双腿发抖。他摸到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一张照片自动弹出——是他在纺织厂偷拍的那具尸体特写,但此刻照片上多了些东西。在尸体蓬乱的白发间,隐约可见一张女人的脸,眼睛是两个黑洞,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陈默甩开手机,它撞在墙上,屏幕却依然亮着,那张照片自动放大,女人的脸占据了整个屏幕,干裂的嘴唇蠕动着,但没有声音。
陈默跌跌撞撞地冲向书房,打开电脑。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颤抖,搜索纺织厂 白发 女人。十几页无关信息后,一则二十年前的旧闻引起了他的注意:
《山村惊现白毛妖怪,村民合力除害》
配图已经模糊,但能看出是一群人围着一个坑,坑边散落着白色毛发。文章内容简短而惊悚:
李家村近日传言有白毛妖怪出没,多名村民声称看到一个全身雪白的怪物夜间游荡。昨日村民在废弃祠堂后挖出一名疯女人及其白化病婴儿,疑为妖怪真身。经村民集体决议,将二者活埋除害。专家提醒,遇到异常现象应报警处理,切勿动用私刑...
陈默的胃部一阵绞痛。他继续搜索,找到一篇精神病学论文引用了一个案例:李素娥,27岁,因产下白化病婴儿被丈夫抛弃,精神失常,坚信自己的孩子是白毛仙转世。论文作者谴责了村民的愚昧行为,但为时已晚。
电脑屏幕突然闪烁,所有网页自动关闭,一个空白文档自行打开,光标跳动,一行字缓缓浮现:
他们埋了我们...但我们的头发一直在长...穿过泥土...穿过岁月...找到你...
陈默猛地合上笔记本,但合盖的瞬间,他分明看到自己映在屏幕上的倒影——满头白发中,有一张不属于他的女人面孔。
洗手间传来水声,像是浴缸正在被注满。陈默抄起桌上的裁纸刀,慢慢靠近。门缝下渗出淡红色的液体,带着铁锈味。
他踢开门,浴缸里满是浑浊的红水,水面漂浮着大团大团的白发,像某种海洋生物般舒展蠕动。最恐怖的是,那些白发正从排水口源源不断地涌出,仿佛地下有无穷无尽的储备。
陈默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他——纺织厂就在那个村子的旧址上,而五具尸体发现的位置,正是当年祠堂活埋李素娥的地方。
手机突然在客厅响起。陈默犹豫着,还是回去接了起来。
陈默?你还没死?是张警官的声音,但这次听起来正常多了。
张队?刚才你和另外两个人...
什么两个人?我一直在找你!听着,那两个接触过现场的同事今早被发现了,满头白发...已经死了。张警官声音低沉,法医说他们的死因是...窒息。像是被自己的头发勒死的。
陈默看向浴室的镜子,那些白发已经爬上了他的脖子,像无数细小的手指轻轻缠绕。
我身上也开始了...他声音嘶哑。
坚持住,我正在查资料。那五个死者有个共同点——他们都拍过自己白发的照片,而且...张警官停顿了一下,每张照片里都有一个模糊的女人影子。
陈默想起自己手机和电脑上出现的那个女人脸,一阵恶寒顺着脊椎爬上来。
还有,那些白发...法医说那不是真正的头发,而是一种类似真菌的活体组织,有自主意识...张警官的声音突然变得断断续续,陈默...我办公室的灯刚刚...自己灭了...
电话里传来沙沙声,接着是一阵诡异的、像是头发摩擦话筒的声音。然后,张警官发出一声窒息的尖叫,电话戛然而止。
陈默的视线开始模糊,那些白发已经爬到了他的脸颊,有几绺甚至探向他的鼻孔和耳道。他疯狂地撕扯,但每扯断一绺,就会有两绺从皮下钻出。
书房里的打印机突然自行启动,吐出一张照片——是纺织厂现场,但角度不是他拍摄的。照片上,五具尸体围成一个圆圈,中间的地面上,隐约可见一个由白发组成的图案:一个母亲怀抱婴儿的轮廓。
陈默的皮肤开始发痒,低头看时,惊恐地发现手臂上冒出了白色的绒毛,像霉菌一样迅速蔓延。他抓挠着,皮肤下渗出淡黄色液体,散发出和之前一样的腐臭味。
他跌跌撞撞地冲向厨房,抓起打火机,点燃了手臂上的白毛。火焰舔舐的瞬间,一声尖锐的、不属于人类的惨叫在房间里回荡,但陈默不确定声音是来自外部,还是他自己的脑海。
烧焦的白发蜷曲脱落,但几秒钟后,更多更粗的白发从烧伤处钻出,这次带着血丝。陈默意识到,这些白发是与他的神经系统相连的,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了。
客厅的电视再次自行打开,这次播放的是一段模糊的录像:一个瘦弱的女人被推入土坑,她怀中抱着一个全身雪白的婴儿。村民开始填土,女人没有挣扎,只是抬头看着镜头——不,是看着镜头后的某人,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你们都会长满白发...录像中的女人轻声说,声音却清晰地传出来,你们的孩子,孩子的孩子...直到找到新的身体...
画面切换,陈默惊恐地看到自己出现在屏幕上,正在书房里疯狂搜索资料。录像的时间显示是...现在。
有人在房间里拍摄他。
陈默猛地转身,书房角落的阴影里,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长发垂地,手中拿着什么东西。当他定睛看去时,那里又空无一物,只有一绺白发缓缓飘落。
电脑再次自行启动,这次屏幕上显示的是他的社交媒体页面。最新一条状态是他十分钟前发布的——但他根本不记得发过——一张他满头白发的自拍,配文:终于找到合适的新家了。#白发 #重生
最恐怖的是,照片里他的肩膀上,搭着一只苍白的手,手指细长,指甲发黑。
陈默疯狂地点击删除,但系统提示操作无法完成。那条状态的点赞数正在飞速增加,他点开点赞列表,全是陌生的账号,头像无一例外都是各种白发人像,有些明显是那五个死者,还有...张警官。
书房的窗户突然被风吹开,一团白发被吹进来,落在键盘上。那些白发像有生命一般,蠕动着拼成两个字:。
陈默终于崩溃了。他抓起相机,对准自己满是白发的脸,按下快门。闪光灯亮起的瞬间,他听到一个女人的轻笑从相机里传出。
照片即时显示在屏幕上:他的脸已经完全被白发覆盖,只露出一只眼睛,瞳孔变成了乳白色。而在他身后,站着一个怀抱白婴的女人,她的长发与陈默的白发交织在一起,不分彼此。
陈默感到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最后的清晰念头是:也许从一开始,那根白头发就不是他自己的...
当他再次时,发现自己站在纺织厂中央,月光透过破败的屋顶照下来。五具白发尸体围成一圈,中间的地面正在蠕动,大团大团的白发从地下涌出,形成一个祭坛般的结构。
陈默想逃跑,却发现自己无法控制身体。他的手缓缓抬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剪刀。不受控制地,他开始剪下自己的白发,一绺一绺地放在那个白发祭坛上。
每放一绺,地下就传来一声满足的叹息。当最后一绺白发被剪下时,地面裂开,一只苍白的手伸出来,接过了那些白发。
陈默终于能动了,他转身就跑,却发现工厂大门被密密麻麻的白发封死。那些白发像活物一般向他涌来,缠住他的四肢,将他拉向那个裂开的地洞。
在坠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地下的景象:无数白发缠绕成巨大的茧,茧中包裹着数十具尸体,全都睁着乳白色的眼睛,嘴角挂着同样的微笑。而在最中央,是一个怀抱白婴的女人,她的头发延伸出去,连接着每一具尸体。
女人的嘴唇蠕动,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谢谢你...新生的头发需要养分...
陈默的公寓里,电脑屏幕依然亮着。那张恐怖的自拍照下,点赞数突破了十万。评论区清一色的欢迎加入,留言者的头像全都是各种白发人像。
而在地板上,一部手机亮起,显示一条新消息:陈记者,关于纺织厂的报道很精彩,我们想做个专访。明天上午十点可以吗?
发信人头像是一绺白发特写,仔细看的话,能发现发丝中藏着一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