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在地底的黑暗中醒来,无数白发如蛛网般缠绕着他的身体。那些发丝微微蠕动,像呼吸一般有节奏地收缩舒展。最恐怖的是,他能感觉到它们正在向自己的体内生长——沿着耳道、鼻孔、甚至眼角,一点点侵入。
醒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他脑海中回荡。
陈默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嘴唇已经被白发缝合。那些发丝穿透皮肉,将他的嘴缝成了一道扭曲的线。
别怕,很快就不疼了。女人的声音带着诡异的温柔,我的孩子需要一个新的父亲...一个懂得文字力量的父亲。
四周的白发突然亮起淡淡的磷光,陈默终于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空间——这是一个由无数白发编织成的巨大巢穴,墙壁上嵌着数十具人形,全都满头白发,面部被蠕动的发丝覆盖。他认出了最近的几具:纺织厂的五名死者,还有...张警官。他们的胸口微微起伏,竟然还活着。
巢穴中央是一个白发构成的茧,茧前站着李素娥。她的样子与录像中不同——皮肤惨白近乎透明,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乳白。她怀中抱着那个白化病婴儿,婴儿的脐带延伸出去,连接着每一具嵌在墙上的人体。
二十年前,他们把我们埋在这里。李素娥轻抚婴儿,那孩子没有哭闹,只是用同样乳白的眼睛盯着陈默,但他们不知道,这下面早就有东西在了...喜欢哭泣婴儿的东西。
她抬起手,白发组成的墙壁分开,露出下方的土壤——那里布满了细密的白色菌丝,像神经网络一样向四面八方延伸。
它听到了我的孩子的哭声,赐予我们新生。李素娥的声音突然变得多重,像是无数人同时说话,现在,我们需要更多...特别是像你这样会写字的人。文字能传播我们,就像你写的那篇报道...
陈默突然明白了。他的报道不是触怒了怨灵,而是帮助了它们。每一个读到报道的人,都在无形中成为了潜在的宿主。
李素娥似乎读懂了他的想法,嘴角裂开一个夸张的微笑:聪明。但还不够聪明,否则你就不会拍那张照片了。
她挥手,白发组成一面镜子,映出陈默现在的样子——他的身体已经大半被白发覆盖,那些发丝在他的皮肤下蠕动,形成诡异的隆起。最可怕的是他的脸,白发从眼眶中钻出,像泪滴般垂落。
照片是最美味的祭品。李素娥凑近陈默耳边低语,每一张照片都在为我们打开一扇门...特别是自拍,那是最真诚的邀请。
陈默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他在书房里,不受控制地拿起相机对准自己...那不是他的意志。
李素娥笑了:终于明白了?我们引导你完成了仪式。现在,只差最后一步...
她怀中的婴儿突然发出刺耳的啼哭,那声音不像人类婴儿,更像是某种昆虫的嘶鸣。随着哭声,巢穴中的所有白发都剧烈抖动起来,墙上的们同时发出痛苦的呻吟。
陈默感到一阵剧痛从胸口传来,低头看时,发现自己的胸口的皮肤正在蠕动,有什么东西想要破体而出。
别担心,这只是我的孩子在寻找新家。李素娥温柔地说,手指划过陈默的胸口,他会住在你的心脏里,然后慢慢长大...用你的文字,你的声音,你的记忆...
剧痛让陈默的意识开始模糊。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看到李素娥将那个白婴放在他裸露的胸口,婴儿的皮肤裂开,伸出无数白色菌丝,像针头一样刺入他的身体...
陈默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公寓的浴室里。镜子中的自己看起来...正常。没有白发,没有可怕的皱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梦...?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
但当他低头时,看到浴缸里满是浑浊的水,水面上漂浮着几根白发。而他的手机就放在浴缸边缘,屏幕亮着,显示着一张照片——是他在纺织厂偷拍的那具尸体,但此刻照片里的尸体抬起了头,露出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陈默颤抖着摸向自己的头发,触感正常。但当他拨开发丝查看发根时,惊恐地发现每一个毛囊中都有一点白色——像是蓄势待发的种子。
门铃响了。
陈默机械地走向门口,透过猫眼看到门外站着一个年轻女子,胸前挂着记者证。
陈前辈?我是都市晚报的林雪。女孩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看了您关于纺织厂的报道,想请教几个问题...
陈默的手指悬在门把上,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饥饿感,不是对食物,而是对...故事。对传播。
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露出一个和李素娥如出一辙的微笑。
来了。他用异常轻快的语气回应,同时感到头皮一阵刺痒,几根白发悄然钻出,我有很多故事可以告诉你...特别是一个关于白发的故事...
当门打开时,名叫林雪的记者后退了一步,不知是因为陈默异常苍白的脸色,还是因为在他背后浴室镜中一闪而过的女人身影。
您...还好吗?林雪犹豫地问。
陈默的笑容扩大,露出过于整齐的牙齿:从来没有这么好过。进来吧,我刚刚写完一篇新报道...关于一个叫李素娥的女人...
当林雪跨过门槛时,公寓的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关上了。而在门旁的穿衣镜中,映出的不是两个人的倒影,而是三个——一个怀抱白婴的女人站在他们身后,白发如活物般向现实世界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