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碑矗立,暗红色的纹路如同呼吸般明灭了一次,随即彻底沉寂下去,与那片焦黑的大地、血色的苍穹融为一体,仿佛亘古便存在于那里。
那股浩瀚而柔和的波动,以星碑为中心,已然扫过了整个战场,并继续向着更遥远、更破碎的地平线蔓延开去。
变化,在无声无息中发生。
首先感受到的是声音。
那永恒呼啸的、充满了痛苦哀嚎与法则崩碎尖啸的虚空风暴,不知何时,竟渐渐平息了下来。并非完全消失,而是那其中的狂暴与绝望之意,被一点点抽离、抚平,化作了更加低沉、更加悠远的呜咽,如同为逝去的一切奏响的安魂曲,回荡在天地之间。
紧接着是光。
那令人作呕的、仿佛由亿万生灵鲜血浸染凝固而成的暗红色天穹,其色彩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坚定不移的速度,逐渐褪色、变淡。厚重的血云依旧低垂,但其边缘开始透出一种灰蒙蒙的、近乎苍白的底色。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正用温柔的力道,一点点拭去这片天地沾染的过于浓重的血色,露出其下被掩盖了太久太久的、伤痕累累的本来面目。
光芒不再那么刺目狰狞,变得……柔和了许多。虽然依旧惨淡,却不再带着令人神魂战栗的诅咒与死意。
然后是气息。
空气中那浓郁到化不开的焦臭与血腥味,以及冥域死气特有的那种冰冷腐朽的气息,也开始悄然变淡。一种雨后泥土般的、带着淡淡臭氧味的清新气息,极其微弱,却顽强地从焦土深处渗透出来,逐渐取代了那令人窒息的味道。
吸入口鼻,不再有火辣辣的灼痛感,反而带来一丝久违的、冰凉的顺畅。
最后是大地。
那片被冥域死气彻底侵蚀、本该万年难以复苏的焦土,其最表层依旧漆黑破碎。但若仔细感知,便能发现,在那漆黑之下,最深层的土壤中,那最顽固的冥域法则侵蚀,正在被星碑散发出的寂灭道韵缓缓地“归寂”、“抚平”。
一种深沉的、死寂的、却不再带有侵略性的平静,正在从大地深处弥漫开来。一些焦黑的、早已失去所有生机的地表裂缝中,甚至开始凝结出极其细微的、闪烁着微弱莹光的能量露珠,那是法则被净化后沉淀下来的最纯净的生机雏形。
这片天地,正在从一场持续了万古的、可怕的高烧与噩梦中,缓缓退热,缓缓苏醒。
持续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黑暗动乱,那笼罩万灵、令人绝望的漫漫长夜……其最浓重的、核心的黑暗,似乎正在随着冥尊分手的被“送葬”与星碑的立起,而真正地、不可逆转地……开始消散。
长夜已尽,曙光未至,但最深沉的黑暗,正在褪去。
希望的黎明或许依旧遥远,重建的道路注定漫长而艰辛。
但至少,那令人窒息的、绝对的绝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幸存的生灵,终于得以喘息,得以看到一丝……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光。
焦土边缘,一些残存的、躲藏在地下最深处或空间裂隙中的零星生灵,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探出了感知。
它们感受到了那变得平和的风,看到了那褪去血色的天,呼吸到了那不再充满死亡的气息。
茫然,无措,继而是一点点小心翼翼的、难以置信的……悸动。
希望,如同最顽强的野草,开始在死亡的灰烬中,探出稚嫩的芽尖。
而在这场变化的中心——
陈长生扑倒在星碑基座旁的焦土上,气息微弱到了极致,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消散,鲜血在他身下汇聚成了一小滩暗红的血洼。
深坑中,小黑挣扎着,用尽最后力气,一点点朝着那个方向爬去,熔金的血液在焦土上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星碑无声矗立,暗红纹路微闪,仿佛默默守护着这一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