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取代了之前魔潮的喧嚣与嘶吼。
漫天飘洒的、蕴含着寂灭气息的骨粉尘埃,缓缓落下,如同为那两尊瞬间形神俱灭的化神头目,举行了一场无声的葬礼。
灰线已然消散,但那道淡漠死寂、斩灭一切的痕迹,却仿佛永久烙印在了这片天地之间,烙印在了在场所有幸存魔物的感知核心最深处!
时间,仿佛凝固了数息。
所有魔物,无论是那些狰狞的低阶炮灰,还是那些拥有初步智慧、结阵而立的魔将,甚至包括那唯一幸存、却已彻底胆寒的暗影编织者,全都僵在了原地。
它们猩红、幽绿、惨白的瞳孔中,倒映着冥狱骑士和骸骨巨像消失的地方,倒映着那依旧保持挥刀姿态、残破不堪却散发着滔天死寂的青色身影,以及他手中那柄此刻看似平凡、却让万物战栗的幽暗柴刀。
一种超越了本能恐惧、深入灵魂根源的大恐怖,如同冰水般浇遍了它们全身,冻结了它们的思维,凝固了它们的动作。
发生了什么?
两位强大的、足以统御一方的冥将大人……就这么……没了?
被那道诡异的灰线……像抹去灰尘一样……抹掉了?
荒谬!
难以置信!
却又真实无比地发生在眼前!
那柄柴刀……那究竟是什么?!
那个看似濒死的人类……又是何等存在?!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彻底失控的……崩溃!
“嘶嗷——!!!”
不知是哪一头魔物率先发出了第一声扭曲变形的、充满了极致恐惧的尖啸,如同点燃了炸药的引信!
瞬间!
整个庞大的、原本气势汹汹合围而来的魔潮,彻底炸开了锅!
恐惧如同瘟疫,以惊人的速度席卷了每一头魔物!它们那被冥域力量扭曲强化过的神经,终于承受不住这远超理解范围的恐怖景象,彻底断裂!
逃跑!
不顾一切地逃跑!远离那个青色的恶魔!远离那柄恐怖的柴刀!
魔物们发出了各种意义不明的、充满了恐惧的嘶嚎尖叫,彻底失去了所有秩序和战意,如同没头的苍蝇,疯狂地向着四面八方溃逃!
它们互相冲撞,互相踩踏,甚至为了争夺逃跑的路径而疯狂攻击身边的同类!之前那严整的阵型、那狂热的战意,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最原始、最混乱的求生本能!
那些结阵的魔将试图呵斥、阻拦,但它们的声音瞬间就被恐惧的狂潮淹没,甚至它们自己,也在那无处不在的死亡威胁下,失去了方寸,被溃逃的魔物洪流裹挟着,向后疯狂退去!
兵败如山倒!
之前还如同铜墙铁壁般的包围圈,此刻已然土崩瓦解,化作了一场彻头彻尾的大溃败!无数魔物如同决堤的洪水,向着来时的方向亡命奔逃,只恨自己少生了几条腿,场面混乱到了极点!
而这一切混乱与恐惧的源头——
陈长生,依旧保持着挥刀之后的姿态,单膝跪地,左手紧握着那柄已然恢复沉寂的柴刀,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如同扯动着破碎的风箱,带着血沫。左臂焦黑的骨骼布满裂痕,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碎裂。右腿断口处的剧痛和生命本源疯狂燃烧后的极致虚弱,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残存的意识。
方才那石破天惊的两刀,几乎抽干了他的一切。
柴刀依旧冰冷,刀身上那炽亮的暗金纹路已然隐去,恢复了幽暗,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它无关。
但他能感觉到,刀身之内,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以及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沉眠般的……平静。
他缓缓抬起头,染血的目光扫过那彻底崩溃、自相践踏、疯狂逃窜的魔潮,眼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片冰冷的淡漠。
乌合之众。
他挣扎着,试图用柴刀支撑起身体,却一个踉跄,差点再次栽倒。伤势太重了,生命本源的亏损更是触及根本。
而就在这时——
“呃!!!”
那唯一幸存、逃得最远的暗影编织者,似乎从极致的恐惧中勉强找回了一丝理智。它回头望见那引发一切的罪魁祸首似乎已是强弩之末,又看到彻底崩溃的魔潮,一种极度不甘和怨毒的情绪猛地压过了恐惧!
它不能就这么回去!两位冥将陨落,大军溃败,它若独自逃回,等待它的将是魔窟统领难以想象的残酷惩罚!比死亡更可怕!
必须……必须做点什么!至少……杀了那个家伙!将功赎罪!
疯狂的念头占据了它的思维。
“都给我停下!他不行了!杀了他!否则统领大人绝不会放过我们!!!”
暗影编织者发出一道尖锐扭曲的精神咆哮,强行震慑住了一部分离它较近、陷入混乱的魔将和魔物!
同时,它那流动的阴影躯体猛地膨胀,不顾之前精神受创的反噬,凝聚起剩余的全部力量,化作无数道扭曲的、散发着污秽与诅咒气息的阴影之矛,如同暴雨般,隔着遥远的距离,铺天盖地地向着几乎无法动弹的陈长生覆盖而去!
它不敢再靠近,只敢远远地发动这拼死一击!
感受到那铺天盖地袭来的阴影之矛,以及那些被暂时震慑、似乎有些蠢蠢欲动的魔将,陈长生染血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甚至没有抬头去看那些攻击。
只是那握着柴刀的左手,五指,微微收紧了一分。
魔潮溃散,余孽未清。
垂死反扑,亦敢嚣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