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缝内的死寂,被一种新的、更加令人不安的“声音”打破了。
并非来自外界搜索的邪修,也非伤员的呻吟。
而是直接响彻在神魂深处。
起初,只是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错觉般的杂音,混杂在道伤带来的嗡鸣与魔气的嘶嚎低语中,难以分辨。
楚山河正全力对抗着体内肆虐的痛楚,意志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并未在意。
但渐渐地,那“杂音”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具有…指向性。
它不再是杂乱无章的噪音,而是开始凝聚、扭曲,逐渐形成一种…扭曲、断续、却又带着诡异蛊惑力的音节。
仿佛有人隔着万水千山,透过无尽虚空,将恶意的低语,直接灌入他的脑髓。
“…蝼蚁…挣扎…有趣…”
声音沙哑、缥缈,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与漠然,正是之前那漆黑洞窟中化神邪修的语调!但此刻,这声音中少了些许戏谑,多了几分…探究与贪婪。
楚山河猛地睁开双眼,瞳孔骤缩!
不是幻觉!
那化神邪修,竟然能以这种方式,将声音直接传入他的识海?!是因为之前交手时留下的道伤印记?还是因为…他接触过那块血阵样本?
“…你的杀戮本源…很特别…沾染着…令人怀念的…古老气息…”
声音断断续续,仿佛信号不良,却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沉沦吧…放弃无谓的抵抗…投入死亡的怀抱…那里才有…真正的永恒…”
低语声中,蕴含着诡异的力量,勾动着道伤最深处的魔气,使其瞬间变得狂暴起来!经脉如同被无数冰针刺穿,神魂仿佛要被冻结撕裂!
楚山河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颤抖,险些再次吐血。他死死咬住牙关,眼中血丝蔓延,疯狂运转残存意志,对抗着这源自神魂层面的侵蚀!
“…抗拒…是徒劳的…”
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满,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冰冷。
“…你身怀‘钥匙’而不自知…真是…暴殄天物…”
‘钥匙’?什么钥匙?楚山河心中剧震。
“…交出它…本座可赐你…无痛之死…甚至…允你神魂…成为圣婴的一部分…共享…不朽…”
诱惑与威胁交织,如同毒蛇吐信。
楚山河牙关紧咬,牙龈溢血,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低吼:“…滚!”
“…冥顽不灵…”
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怒意。
“…既然如此…便让你尝尝…何为…炼魂之苦!”
下一刻,那低语声骤然变得尖锐刺耳!不再是完整的语句,而是化作了无数充斥着痛苦、绝望、怨毒的尖啸!仿佛将亿万生灵临死前的哀嚎,浓缩后强行灌入他的识海!
“呃啊啊啊——!”
楚山河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低吼,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指甲深深抠入头皮,鲜血直流!他感觉自己的脑袋仿佛要炸开,神魂如同被扔进了烧红的铁匠熔炉,被无形的铁锤疯狂锻打!每一次锤击,都带来足以令人彻底疯狂的剧痛!
眼前景象开始扭曲、旋转,无数狰狞的鬼影幻象凭空出现,撕扯着他的意识。冷漪、朱富贵、影七的身影在他眼中变得模糊而扭曲,仿佛化作了择人而噬的妖魔…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那无尽的痛苦与幻象彻底吞噬,防线濒临崩溃的刹那——
他怀中那枚星辰阵核(残),再一次,毫无征兆地…动了!
但这一次,不再是散发清凉气息。
而是猛地爆发出一股极其短暂、却无比强烈、无比纯粹的…寂灭之意!
那并非攻击性的力量,更像是一种…绝对的“静”与“无”的彰显!
如同在喧嚣鼎沸的闹市之中,忽然按下了一个绝对的静音键!
那充斥识海的恶毒低语、怨毒尖啸、疯狂幻象…在这股寂灭之意扫过的瞬间,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字迹,骤然…消失了!
不是被驱散,不是被抵消,而是仿佛…从未存在过!
世界,瞬间清净了。
只剩下他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和那深入骨髓的、属于道伤的真实剧痛。
楚山河瘫软在地,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眼神涣散,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与难以置信。
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恐怖的神魂攻击…消失了?
是星辰阵核?
它…它竟然能直接抹除化神期修士的神魂攻击?!
这到底是什么级别的宝物?陈长生留下的这东西…究竟…
还不等他想明白——
那缥缈冰冷的声音,竟然又一次响起了!
但这一次,那声音却失去了之前的从容与贪婪,反而带上了一种极其明显的…惊疑不定甚至是…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悸!
“…刚才那是什么?!那股力量…?!”
声音甚至有些变调,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甚至超越他理解范畴的事物。
“…不对…不是‘钥匙’…是另一种…更古老…更…不可能!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还存在?!怎么可能在一个元婴蝼蚁身上?!”
冥尊(或者说那化神邪修)的声音充满了困惑、震惊,以及一种…仿佛触及到某种禁忌般的骇然!
他似乎在极力感知和回忆着什么,语气变得急促而混乱。
“…印记…对了…还有那个‘印记’!”
他的声音猛地重新聚焦,再次锁定了楚山河,但这一次,其中的贪婪几乎要化为实质,甚至压过了惊悸!
“…交出它!把你身上那两样东西都交出来!本座可以发誓!饶你不死!甚至给你无法想象的好处!权力!力量!长生?!”
声音充满了急不可耐的疯狂意味,仿佛楚山河身上突然出现了比他原本目标重要无数倍的东西!
楚山河躺在地上,艰难地喘息着,听着那语无伦次、近乎癫狂的低语,心中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两样东西?
星辰阵核是其一…那另一个…“印记”?
难道是指…
他下意识地,用还能动弹的左手,艰难地摸向胸口——那里,贴着衣物,放着那枚…苏瑶的染血玉簪!
冥尊真正感兴趣的,不仅仅是星辰阵核,还有…这枚玉簪?!
苏瑶的血…到底是什么?这玉簪又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能让一个化神期邪修如此失态?!
巨大的谜团如同乌云般笼罩下来。
但此刻,他根本没有余力去思考这些。
因为那冥尊的低语,在得不到回应后,再次变得暴怒和威胁起来!
“…不给?那就等着吧!待本座真身降临,必将你抽魂炼魄,一寸寸碾碎你的骨头,让你哀嚎万年!你所在意的一切,都将在圣婴的力量下化为飞灰!帝关?哼,不过是稍微结实点的蚁穴罢了!”
“…本座能感觉到…你心中藏着仇恨…很深的仇恨…对冥殿?对圣婴?对本座?可笑!就凭你这蝼蚁之力?投入本座麾下,你才有复仇的可能!否则,你连同你在意的一切,都只有毁灭一途!”
威逼利诱,种种负面情绪如同狂潮般再次涌来,虽然没有了之前那直接的神魂攻击,却依旧试图冲击、动摇他的意志。
楚山河死死咬着牙,闭上眼睛,不再去听那恶魔般的低语,将所有心神都沉浸在对抗道伤之上。
任凭那声音如何咆哮、威胁、诱惑,他自岿然不动。
只是那紧握的拳头,指甲早已深深刺入掌心。
不知过了多久,那喋喋不休的低语声,如同它出现时一样,毫无征兆地…减弱、消失了。
仿佛从未出现过。
石缝内,重新恢复了死寂。
只有楚山河剧烈的心跳声,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经历的凶险。
他缓缓松开拳头,掌心一片血肉模糊。
眼神却在一片涣散之后,重新凝聚起更加冰冷、更加疯狂的…执念。
冥尊…
圣婴…
帝关…
还有…陈长生…
以及…苏瑶那神秘的玉簪…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仇恨,所有的谜团,都指向了那最终的漩涡。
他必须活下去。
必须变得更强。
强到足以…撕开这一切迷雾!
他再次尝试引导那星辰阵核(残),这一次,一丝微弱的寂灭之意再次流淌而出,虽然无法驱散道伤,却将那最难缠的魔气低语暂时隔绝在外。
他抓住这宝贵的机会,全力修复着伤势。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石缝外,隐约传来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动静…似乎不再是邪修的搜索,而是…某种急促的、训练有素的脚步声?以及极其微弱的、属于帝关制式法器的能量波动?
援军…终于来了吗?
楚山河猛地抬起头,看向缝隙之外。
眼中,燃起了一丝冰冷的…曙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