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荒原,风声呜咽,卷起砂砾,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一道挺拔却弥漫着滔天煞气的身影,独立于荒丘之上。暗金色的战斧斜指地面,斧刃残留着尚未干涸的、暗红色的血迹,一滴一滴,渗入焦黑的土地。
楚山河。
曾经的裂天剑尊,如今的…血斧修罗。
他周身的气息比五年前更加恐怖,已然突破了元婴后期的壁垒,稳稳站在了巅峰之境,离那传说中的化神门槛,似乎也只有一步之遥。但这份强大,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与死寂。
他的脸庞轮廓更加硬朗,也更加削瘦,如同被刀斧刻意雕凿过,透着一股岩石般的冷硬。下颌冒出了青黑色的胡茬,更添几分沧桑与戾气。
而最令人不敢直视的,是他那双眼睛。
不再是曾经的炽热如阳,也不再是五年前那悲痛欲绝的赤红。
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幽暗。
那幽暗之中,看不到丝毫波澜,映不出任何光亮,只有一片化不开的冰冷死寂,以及在那死寂最深处,无声燃烧的、足以焚尽一切的…复仇火焰。
五年。
整整五年。
他踏遍了三州七十一郡,循着一切可能与冥殿、血魂宗有关的蛛丝马迹,追杀不休。
他没有再回过琉璃净土,没有联络任何旧友。他摒弃了所有不必要的交际,割舍了所有柔软的情感,如同一柄只为杀戮而生的凶兵,在血与火的道路上孤独前行。
这五年,死在他斧下的冥殿尊者、血魂宗长老,已超过双掌之数!金丹、筑基修士更是无数!
他的凶名,是用实实在在的血肉和白骨堆砌而成,足以令小儿止啼,让许多原本嚣张的邪道势力闻风而遁,轻易不敢再露行迹。
“血斧修罗”,这四个字,已成为复仇与死亡的代名词。
但,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
他抬起手,指尖抚过战斧冰冷的刃口,那上面沾染过无数仇敌的鲜血,却依旧洗不净他心中的恨。
每一次杀戮,带来的并非解脱,而是更深沉的空虚与…痛苦。
脑海中,总会不受控制地闪过那片桃花谷,闪过那座孤坟,闪过那枚染血的玉簪…闪过她最后可能承受的绝望与痛苦。
这些画面,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日夜啃噬着他的灵魂,将他推向更疯狂的边缘。
唯有在杀戮中,在仇敌临死前的恐惧与哀嚎中,他才能短暂地麻痹那噬心的痛楚,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但他心底清楚,眼前的这些喽啰,这些分殿的尊者、长老,都不过是些爪牙!真正的元凶,那些发动袭击的巡界使,那些高高在上的殿主、宗主,依旧隐藏在幕后!
他们的根基尚未动摇!他们的势力依旧庞大!
自己这五年的追杀,虽然战绩赫赫,却并未真正伤及他们的根本!反而让自己数次陷入险境,身受重创,全靠一股狠劲和不要命的打法才杀出重围。
最近,他甚至感觉到,冥殿和血魂宗似乎调整了策略。他们不再轻易派出强者与他正面硬撼,反而更像是…在引诱他,将他引入某些预设的陷阱,或者…借他的手,去清除一些他们内部的异己?
这种感觉让他愈发暴躁,却也更加警惕。
他变得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眼神更加冰冷,手段更加酷烈。
他不再相信任何人,对任何接近者都抱有极大的戒心。曾有正道宗门试图招揽他,共抗邪魔,却被他冰冷拒绝,甚至误伤了几人。
他仿佛将自己封闭在了一个只有仇恨的世界里,拒绝一切光亮。
偶尔,在极致疲惫的深夜,重伤独处时,他也会拿出那枚玉簪,紧紧攥在掌心,任由那冰冷的触感和那丝干涸的血迹刺痛自己。
那时,他眼中那万载玄冰般的幽暗,才会裂开一丝缝隙,流露出极致的痛苦与…一丝几乎看不见的迷茫。
这样…真的对吗?
这样杀戮下去,真的能告慰她在天之灵吗?
自己…是不是正在变成自己曾经憎恶的那种…只知杀戮的怪物?
但这点点迷茫,很快就会被更汹涌的恨意与暴戾淹没。
他没有回头路可走。
唯有以血还血,以杀止杀!
他收起战斧,目光投向荒原更深处,那里据说是冥殿一处重要的秘密分舵所在。
身影化作一道血色长虹,裹挟着冲天的煞气与令人窒息的冰冷死寂,再次撕裂长空,奔赴下一场杀戮。
只是那背影,在血色与煞气的包裹下,显得愈发孤独,愈发…黯淡。
仿佛一颗燃烧殆尽的星辰,执拗地散发着最后、也是最炽烈刺目的光芒,却无人知晓,那光芒耗尽之后,是迎来新生,还是…永恒的沉寂。
帝星之光,因恨而炽,亦因恨而…
渐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