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净土核心禁地,净心斋。
与其说是一处斋室,不如说是一座悬浮于云霞之上的孤岛。岛屿不大,遍植一种名为“静心琉璃”的奇竹,竹身剔透如玉,叶片无风自动,相互轻触间发出空灵悦耳的清音,能涤荡心神,驱散杂念。岛屿中央,有一口天然形成的灵泉,泉水并非液体,而是凝如胶质,散发着温润的月白色光晕,名为“涤尘灵胶”,有洗练肉身、纯净灵力的奇效。
这里,便是琉璃净土历代圣女闭关潜修、冲击瓶颈的至高圣地。寻常弟子终其一生都难以踏入一步。
此刻,净心斋入口处,霞光流转,阵法光幕如同水波般荡漾。净月圣主亲自开启禁制,引领着苏瑶步入其中。
一踏入净心斋的范围,苏瑶便感觉周身一轻。外界那隐隐传来的、因周天星斗大阵全力运转而产生的磅礴能量波动,以及内心深处对未来的焦虑不安,似乎都被那无处不在的空灵竹音悄然抚平了不少。
但她知道,这平静只是表象。她的心湖深处,那因流云大州惨状而掀起的惊涛骇浪,那对力量的极致渴望与对失败的深切恐惧,依旧在暗流汹涌。
“瑶儿,”净月圣主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眼神复杂,充满了慈爱、担忧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净心斋已为你开启。接下来的路,便只能靠你自己了。”
她轻轻握住苏瑶的手,将一枚触手温凉、散发着柔和星辉的玉佩放入她的掌心:“这是‘守神玉’,能在你心神失守时,护住你灵台最后一丝清明。宗门能做的,已然不多…一切,务必小心。”
苏瑶握紧那枚蕴含着师尊无尽关切的玉佩,指尖微微颤抖。她深吸一口带着琉璃竹清香的空气,重重点头:“弟子明白,定不负师尊与宗门厚望。”
净月圣主不再多言,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心底,随后转身,身影融入光幕,消失不见。
禁制重新闭合,将内外彻底隔绝。
现在,整个净心斋,只剩下苏瑶一人。
她环顾这片静谧而神圣的孤岛,目光最后落在那口月华流转的“涤尘灵胶”泉眼上。按照宗门典籍记载与师尊嘱咐,冲击化神前的第一步,便是沐浴灵胶,褪去凡尘芜杂,将身心调整至最纯净无垢的状态。
走到泉边,苏瑶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凝脂般的灵胶,一股温和却沛然的纯净能量顺指尖涌入,舒畅无比。她不再犹豫,开始缓缓褪去身上那件沾染了风尘与血气的衣裙。
动作轻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仪式感。
衣裙一件件滑落,叠放在一旁光洁的青石上。很快,一具莹白如玉、曲线玲珑的完美胴体便暴露在氤氲的灵气与柔和的星辉之下。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泛着健康的莹光,每一寸线条都仿佛上天最精美的杰作。
但她心无杂念,眼神清澈而专注。此刻的她,剥离了所有外物,褪去了圣女的光环,只是一个向着至高道途发起冲击的求道者。
她缓缓步入灵胶泉中。
没有水花溅起,那凝脂般的灵胶温柔地包裹住她的身体,带来一阵微凉的触感,随即化为无数道暖流,无孔不入地渗入她的四肢百骸,深入经脉,甚至滋养着她的神魂。
苏瑶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舒适的叹息,缓缓闭上双眸,任由身体沉入灵胶之中,只露出一张绝美的脸庞在外。
灵胶的能量开始细致地洗涤她的肉身,祛除这些年修炼积攒的细微丹毒、战斗留下的暗伤、以及心境波动产生的杂质。这个过程并不痛苦,反而是一种极致的享受与放松。
她的身心,在这至高圣地的滋养下,逐渐向着一种空灵、剔透的完美状态靠近。
时间悄然流逝。
当苏瑶再次睁开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澄澈,宛如雨后的星空,不染丝毫尘埃。她的状态已然调整至前所未有的巅峰。
她缓缓起身,灵胶如同有生命般从她光滑的肌肤上滑落,不沾分毫。一袭早已备好的、用万年冰蚕丝与星辰纱织就的崭新月白法袍自动飞来,贴合地包裹住她完美的身躯,更衬得她肤光胜雪,气质空灵出尘,宛如月宫仙子临凡。
沐浴净身已毕。
她走到静心琉璃竹林中,选了一处平坦之地,盘膝坐下。并非立刻开始冲击,而是要进行最后的…静心凝神,与…告别。
她需要将所有的杂念、所有的牵挂、所有的恐惧与渴望,都在此刻沉淀、安抚,或者…暂时封存。
竹叶清音环绕,她缓缓闭上眼。
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闪过一幅幅画面。
是流云大州废墟中的绝望眼眸…
是楚山河愤怒担忧又无助的咆哮…
是陈长生那深不见底、却最终给予一丝暖流的平静目光…
是师尊净月圣主复杂的眼神…
是琉璃净土上下为她忙碌的景象…
还有…童年时在宗门嬉戏的无忧时光…初次接触阵法时的好奇与兴奋…
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万千思绪,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呼吸略显急促,周身的气息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就在这时,怀中的守神玉散发出温凉的气息,师尊的声音仿佛在心底响起:“守心如一,万念归一…”
苏瑶猛地一凛,迅速收敛心神,将这些纷杂的念头强行压下,引导着灵胶残留的能量抚平心绪。
她知道,这些牵挂与情感,既是她的动力,也可能成为她渡劫时最可怕的心魔。她必须处理好它们。
许久,她的气息终于再次变得平稳悠长,脸上无悲无喜,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空明状态。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所有的软弱和彷徨都已消失,只剩下磐石般的坚定。
她站起身,缓步走向净心斋的出口。
光幕之外,以净月圣主为首,几乎所有琉璃净土的高层和核心弟子都静候在那里。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充满了紧张、期待、与祝福。
苏瑶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看到了师尊眼中的鼓励,看到了几位长老的凝重,也看到了那些年轻师弟师妹们崇拜又担忧的眼神。
她的目光,最后与净月圣主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苏瑶缓缓地、深深地,向净月圣主,向所有宗门长辈,鞠了一躬。
然后,她毅然转身,面向那通往真正闭关密室的、闪烁着更加复杂符文的光门。
那里,将是她冲击化神的最终场所,也是…最终的战场。
她没有再回头。
步伐稳定,背影决绝。
在所有人的目送下,一步踏入了那扇代表着未知与挑战的光门之中。
光门在她身后缓缓闭合,彻底隔绝了内外。
净月圣主望着那闭合的光门,久久不语,最终只是轻轻捻动了手中的一串琉璃念珠,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祈祷。
“大道…佑我瑶儿…”
净心斋外,空灵竹音依旧,却仿佛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