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腊月初十，晨雾还没散，秦淮河的水汽就裹着腊梅香漫进巷口。棠棠是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的，扒着窗缝一看，小石头正踮着脚够腊梅枝，老木匠爷爷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个竹篮，小心地接着落下的花瓣。“小石头！你怎么起这么早！”棠棠套上棉袄就往外跑，头发还翘着几缕，像只刚睡醒的小绒球。
小石头回头笑，手里捏着朵刚摘的腊梅，嫩黄的花瓣上还沾着露水：“我想捡些腊梅花，跟敦煌的沙枣花放在一起，这样就能记住两个地方的香味啦。”老木匠爷爷笑着帮棠棠理了理衣领：“这丫头跟你一样，喜欢收集这些小玩意儿，昨晚还跟我念叨，说要把南京的雪、腊梅、银杏叶都装进小盒子，带回敦煌当纪念。”
苏晓棠和江亦辰也陆续起床，厨房里很快飘出了米粥的香气。王奶奶提着个布包过来时，正好看到四个身影在院子里捡腊梅——棠棠和小石头蹲在地上，把花瓣放进小玻璃瓶；老木匠爷爷用树枝在雪地上画敦煌的胡杨；江亦辰则拿着相机，想把这画面拍下来。“哟，这么早就忙活上了！”王奶奶笑着走进来，布包里的灌香肠工具叮当作响，“今天咱们灌香肠，让小石头尝尝咱们江南的年味，也让老木匠师傅学学手艺，回去给敦煌的乡亲们露一手。”
灌香肠是南京过年的老习俗，王奶奶每年都会帮邻居们一起弄。她带来的猪肉已经切成了细条，拌上酱油、料酒、花椒粉和糖，香味顺着布包缝隙飘出来，引得棠棠和小石头围着她转。“先把肠衣泡软，再把肉灌进去，最后用线分段扎紧，挂在通风的地方风干。”王奶奶一边演示，一边给两个孩子讲解，“等过了小年，香肠就风干好了，蒸着吃、炒着吃都香，比敦煌的腊肉多了几分甜。”
小石头听得认真，伸手想试试灌肉，却不小心把肉汁蹭到了脸上。棠棠笑着帮她擦，自己却也沾了满手油，两个孩子你笑我我笑你，活像两只刚偷吃完蜂蜜的小熊。江亦辰拿出相机，拍下这热闹的场景，镜头里，王奶奶的笑容、老木匠爷爷认真学习的模样、两个孩子的打闹，还有院子里的腊梅和白雪，构成了一幅最鲜活的江南年俗画。
苏晓棠则在旁边准备“腊梅酱”——把捡来的腊梅花洗净，和冰糖一起熬煮，等熬成浓稠的酱，装在玻璃瓶里，既能抹面包，又能泡水喝。“这腊梅酱带着清苦的香，跟敦煌的沙枣酱是两种味道。”她给小石头盛了一勺刚熬好的酱，“你尝尝，等回去的时候带两瓶，跟沙枣酱换着吃。”小石头抿了一口，眼睛立刻亮了：“好吃！比沙枣酱更清爽，我要带回去给林阿婆尝尝，让她也知道南京的腊梅是什么味道。”
灌完香肠，江亦辰提议去夫子庙买年货。小石头早就听棠棠说过夫子庙的热闹，兴奋得蹦蹦跳跳，出门前还特意把小玻璃瓶放进兜里，说要装些夫子庙的“年味”回去。秦淮河畔的年货街已经摆开了，红灯笼挂得满街都是，卖春联的、剪窗花的、做糖画的、捏面人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得让人挪不开眼。
“快看！糖画！”棠棠拉着小石头跑到糖画摊前，师傅手里的勺子舀着融化的糖稀，在石板上几下就画出了一只小兔子，金黄的糖画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小石头看得入神，师傅笑着问她想要什么，她小声说：“想要胡杨。”师傅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手腕转动间，一棵遒劲的胡杨就出现在石板上，枝桠间还留着糖稀的光泽，像镀了层金。
老木匠爷爷站在旁边，看着糖画师傅的手法，忍不住点头：“这手艺跟木刻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靠手上的功夫，一笔都不能错。”江亦辰笑着附和：“等回去我教你用糖稀在木头上画，既能看又能吃，肯定受孩子们喜欢。”老木匠爷爷眼睛一亮，赶紧让江亦辰把糖画师傅的手法拍下来，说回去要好好研究。
逛到剪窗花的摊位前，苏晓棠停下了脚步。摊位上的窗花样式繁多，有江南的梅花、乌篷船，也有北方的福字、生肖，最吸引她的是一幅“双城窗花”——左边是敦煌的沙山月牙泉，右边是南京的秦淮河腊梅，中间用一条红线连起来，寓意“千里姻缘一线牵”，这里却成了“千里情谊一线牵”。“这个我要了！”苏晓棠买下窗花，递给小石头，“贴在你房间的窗户上，就像把敦煌和南京都装进屋里了。”
小石头小心地捧着窗花，又在旁边的春联摊前，选了两幅写着“胡杨映雪添祥瑞，腊梅迎春纳福来”的春联。“回去贴在爷爷的木匠房门口，让大家都知道南京的春联是什么样子。”她认真地说，老木匠爷爷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好，回去咱们就贴，再跟乡亲们说，这是南京的朋友送的，让他们也沾沾江南的福气。”
傍晚回到小院，江亦辰把买的年货一一摆开：红灯笼、春联、窗花、糖画、芝麻糖，还有给两个孩子买的兔子灯。棠棠和小石头立刻动手，把红灯笼挂在院中的银杏树上，把窗花贴在客厅的窗户上，瞬间让小院的年味浓了不少。老木匠爷爷则拿着春联，在门上比划着，想找个最合适的位置，嘴里还念叨着：“得贴正了，这样福气才能进来。”
晚饭吃的是灌好的新鲜香肠，蒸得油润润的，切片后摆在盘子里，泛着诱人的红光。小石头第一次吃江南的香肠，甜咸适中的味道让她忍不住多夹了几片：“比敦煌的腊肉更软，我回去要跟爷爷学灌香肠，让敦煌的乡亲们也尝尝。”王奶奶笑着给她夹了块青菜：“慢点吃，还有很多，明天咱们做腊肉，再教你爷爷做酱鸭，让你们把江南的年味都带回敦煌。”
接下来的几天，小院里的手作声就没停过。苏晓棠教小石头绣苏绣，选了块浅粉色的绣布，教她绣简单的腊梅花。小石头的手很巧，虽然一开始针脚有些歪，但很快就掌握了技巧，绣出的腊梅虽然小巧，却也有模有样。“等绣好了，我把它缝在我的书包上，这样每天上学都能看到南京的腊梅。”她拿着绣布，跟棠棠的银杏叶绣品放在一起，像一对小小的“双城绣”。
江亦辰则带两个孩子刻木件，用的是之前剩下的胡杨木和竹片。棠棠想刻个小兔子挂饰，却不小心把兔子的耳朵刻歪了，急得快哭了。江亦辰耐心地教她用砂纸打磨：“刻木件不怕错，错了可以改，就像做事一样，慢慢来总能做好。”小石头也在旁边帮忙，用小刻刀给兔子刻了个小围巾，歪歪扭扭的线条反而显得格外可爱。
老木匠爷爷也没闲着，他用南京的竹片，刻了个迷你的敦煌胡杨木牌，上面还刻着“辰棠相伴，石棠情深”八个字，送给江亦辰一家：“这木牌上有南京的竹，也有敦煌的胡杨心意，以后看到它，就像我们还在一起一样。”江亦辰接过木牌，小心地挂在客厅的“双城摆件”旁边，木牌上的纹路与摆件相映，成了又一件“双城信物”。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南京有“祭灶”的习俗，要吃灶糖、贴灶王爷画像。王奶奶一早就在巷口的小店买了灶糖，还带来了一张崭新的灶王爷画像。“灶王爷要上天汇报一年的事，给他吃点灶糖，他就会多说好话，来年家里就会顺顺利利。”王奶奶一边贴画像，一边给两个孩子讲灶王爷的故事，小石头听得入神，手里的灶糖都忘了吃。
傍晚，苏晓棠做了灶糖粥，把灶糖切碎了放进粥里，熬得浓稠香甜。一家人围坐在桌旁，喝着甜粥，聊着天。老木匠爷爷说，敦煌的小年要“扫尘”，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还要给孩子们发“压岁钱”，跟南京的习俗既有不同，又有相似。“不管是南京还是敦煌，都是想让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他感慨道，“以前总觉得敦煌离南京很远，现在才知道，只要心里想着，再远的距离也能靠情谊连起来。”
小年过后，小石头要回敦煌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棠棠开始偷偷收拾礼物，把自己最爱的兔子玩偶、银杏叶标本、红豆手链，还有一起绣的腊梅帕子，都装进一个大大的盒子里。“这个兔子玩偶陪我睡了三年，送给你，晚上抱着它，就像我在你身边一样。”她小声说，眼睛红红的，小石头也忍不住掉眼泪，把自己刻的胡杨木牌递给她：“这个送给你，看到它，就想起我们在敦煌一起捡胡杨叶的日子。”
苏晓棠和江亦辰也在准备礼物，给老木匠爷爷带了套新的刻木工具，给林阿婆带了腊梅酱和酱鸭，还给敦煌的孩子们带了南京的糖画和窗花。江亦辰还特意刻了个“双城纪念盒”，盒子里分了两层，一层放南京的特产，一层放敦煌的沙土和沙枣，寓意“两地情谊，一盒珍藏”。
离开前一天，南京又下了场雪。一家人在院子里堆了个大大的雪人，雪人手里拿着两个小灯笼，一个刻着“南京”，一个刻着“敦煌”，雪人脸上用红豆做了眼睛，用胡萝卜做了鼻子，还戴了顶小小的棉帽，可爱极了。“这个雪人要等春天才会化，等明年春天我们来南京，它还会在这里吗？”小石头问，声音里带着不舍。
苏晓棠蹲下来，帮她擦了擦眼泪：“雪人会化，但我们的情谊不会化。等明年春天，我们去敦煌看你，看胡杨发芽，看月牙泉的春天，好不好？”小石头用力点头，抱着苏晓棠哭了起来：“我会想你们的，想南京的腊梅，想秦淮河的乌篷船，想妈妈做的腊梅酱。”
离开那天，天还没亮，王奶奶就来送行了，手里拿着刚蒸好的包子：“路上吃，热乎着。回去跟林阿婆说，明年春天我们去敦煌看她，尝尝她做的沙枣糕。”老木匠爷爷握着江亦辰的手，久久没有松开：“谢谢你们这阵子的照顾，让我们在南京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回去后，我会把南京的年味、手作的技巧，都跟敦煌的乡亲们分享，让他们也知道江南的好。”
棠棠拉着小石头的手，一直送到车站。火车开动时，两个孩子隔着窗户挥手，眼泪都流了下来。“明年春天见！”棠棠大喊，小石头也用力点头：“明年春天见！我在敦煌等你们！”火车渐渐远去，棠棠还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小石头送的胡杨木牌，木牌上的纹路被泪水打湿，却愈发清晰。
回到小院，院子里的雪人还站在那里，手里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苏晓棠看着墙上的绣帕和木刻，看着桌上的“双城纪念盒”，心里满是温暖。江亦辰走过来，轻轻抱住她：“别难过，明年春天我们就去敦煌，到时候又能和他们见面了。”
棠棠走到雪人旁边，把小石头送的胡杨木牌挂在雪人的灯笼上：“雪人，你要好好保护这个木牌，等明年春天小石头来，还要还给她呢。”她小声说，雪落在脸上，冰凉的，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因为心里装着满满的情谊，装着对明年春天的期待。
接下来的日子，小院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却多了几分牵挂。苏晓棠把小石头绣的腊梅帕子挂在客厅里，每次看到，就想起两个孩子一起刺绣的模样；江亦辰把“双城纪念盒”放在书架上，偶尔会打开看看，闻闻里面敦煌沙土的气息；棠棠则每天都会翻看纪念册，在新的一页写下：“癸卯年腊月，小石头回敦煌了，我们约定明年春天在敦煌见面。”
元宵节那天，苏晓棠收到了小石头的来信，信里说，她们平安回到了敦煌，林阿婆很喜欢腊梅酱，敦煌的孩子们也很喜欢南京的糖画和窗花，老木匠爷爷正在教乡亲们灌香肠和刻木件。信里还夹着一张照片，是小石头在敦煌的雪地里拍的，她手里拿着南京的腊梅帕子，身后是挂满红灯笼的木匠房，脸上满是笑容。
苏晓棠把信读给棠棠和江亦辰听，棠棠高兴得跳起来：“妈妈！小石头收到礼物了！明年春天我们去敦煌，一定要跟她一起在雪地里拍照片！”江亦辰笑着点头，拿起相机，拍下了窗外的元宵灯火——秦淮河畔的灯笼亮了起来，像一条火龙，映在河面上，温暖而明亮。
这个春天，虽然小石头不在南京，但小院里的腊梅还在开，秦淮河的水还在流，手作的情谊还在延续。他们知道，明年春天的敦煌之行，会是又一段美好旅程的开始，会有更多温暖的故事，在胡杨与腊梅之间，在南京与敦煌之间，慢慢展开。而那些藏在绣帕、木刻、礼物里的心意，会像春天的种子一样，在彼此的心里生根发芽，长成最珍贵的情谊之树，永远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