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议结束,众人一一散去,东海要转身时被唐莹叫住。
“东海,我有些事想问你。”
东海只得又坐回去,以为唐莹是想继续请教他什么,然而唐莹接下来说的话惊得他倦意全无。
“先帝,也就是郭天叙,他真的死了吗?”
“那是自然,那可是国丧!无数双眼睛盯着呢,皇室宗亲日日守丧,还能有假?”
唐莹眉眼间的疑惑并未散去,“那既然先帝都死了,为何还会有谛听堂这个组织追杀异人?谛听堂的主人是谁?”
“追杀异人自然是害怕这些气运之子夺走国运,就如同那郭天叙,至于谛听堂的主人当然是当今皇上!”
“这些答案你可有求证过,还是只是你自己所想?”
东海大脑顿时有些宕机,这答案还用想,不是明摆着?
他一时都有些摸不透唐莹到底在思索什么,觉得这些问题多少有些多此一举,又怕唐莹真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唐莹见东海这副茫然的表情,迟疑半晌,还是忍不住说出那句会痛击到对方的话,“东海,你有没有想过,你着相了?”
东海神情微变,沧桑眼眸不自觉恍惚起来。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重,唐莹知道东海需要静下来好好自省,便起身带着明月悄声走了。
回到院子,先去看看两个熟睡的孩子,见他们睡得香甜,被子也盖好了,唐莹才放心回到自己屋子。
她挥退明月,拿出对讲机联系唐泊。
唐泊那边刚午睡醒,声音传过来都是迷迷糊糊的,“老婆我刚醒,你怎么现在联系我,还没到晚上呢。”
听到这慵懒的语气,唐莹心中一股无名火蹿上来。
老娘刚刚在危险边缘徘徊,你居然还在睡觉!
“睡睡睡,你是猪吗?!看来你在薛家过的很安逸啊~那就伺候好你媳妇,别让她一天天来招惹我!”
说完,唐莹就把对讲机砸在床上。
而对讲机里另一头,唐泊满脸迷茫无措,嘟囔了一句:“莫名其妙……”
然后也将对讲机放下,翻身继续睡。
他毫不知情今天唐家发生的事,因为昨天与薛昭青发生过冲突,他被下令禁足,而对方听说被关起来了,隔日会请法师上门做法,替他驱邪。
想起薛昭青,唐泊就忍不住想笑,低低笑了两声就又沉沉睡去。
守在门外的逍遥,刚才听到唐泊醒来,他正准备冲进去伺候呢,结果又从门缝里看见对方又睡过去了,顿时满头黑线。
睡睡睡,一天天就知道睡,真是给人当赘婿当上瘾了!
想起自家厂公给下的任务,逍遥就不由得愁眉苦脸。
东海让他找出薛家红门账本,还有调查薛家老太爷。
然而进薛家这么多天了,他还在原地打转,都是因为唐泊不作为,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要么就是拉着他玩游戏。
把逍遥一个颗上进的心都玩野了,如今他好不容易想起来正事,唐泊还是那副死样子。
逍遥顿时欲哭无泪,他感觉自己孤立无援,但凡唐泊争点气,他们两人早融入薛家,任务进度也能拉到一半。
哪像现在,遥遥无期……
逍遥越想越气不过,直接推开门进去,发泄般把被子掀开。
唐泊被突如其来的冷风冻得一哆嗦,不满的回头,见是逍遥,眉头都皱了起来。
“干什么啊?”
“老爷你今天必须得去红门!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那红门管事不是说了吗,他们这两天忙着呢,过两天我再去。”
逍遥恨铁不成钢的攥紧了拳头,“老爷,对方之所以这样说,就是想给你个下马威!你若不尽快在红门立足,你这薛家赘婿便会成为薛家奴才!人人都可以踩你一脚!”
唐泊不耐烦的坐起身,还满脸困意,“薛家赘婿、薛家奴才有什么区别,不都是牛马,逍遥不是我不努力!是人家不给我机会啊!那红门管事不让我去,难不成我还能硬闯?我就算闯进去了,那里面的人也不一定搭理我,那你说我去了有什么用?纯找气受!”
逍遥气得直掐自己人中,“老爷你就不能像夫人那样左右逢源,在红门混得风生水起吗?!”
唐泊脸上终于有了些精气神,但目光仍旧呆呆的直视前方,“你说的对,我不能被夫人比下去!来,替我更衣,我给那管事挑件礼物,咱们硬的不行,来软的!”
逍遥心中那团火这才消下去,重新堆上笑脸,“老爷您想通了就好。”
唐泊穿好衣服,简单吃过晚饭后,就从自己的百宝箱里找出自己珍藏已久的绿脖西凤。
这可是他求了好久,唐莹才愿意让云时放带来给他解馋的。
当时带着东海一行人去搬物资时,那些现代酒他一个没浪费全带回去了,心里想着说不定哪天能复刻出来,在大乾开个酒庄,扬名天下。
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就是有些舍不得,这可是唯一一瓶绿脖西凤,喝了就没有了!
见唐泊抱着一绿瓶子依依不舍的样子,逍遥心里更加好奇了,他上手摸了一把这瓶子,不由得发出惊叹。
“这是何物?摸着像琉璃,怎么色泽却像翡翠?”
“这是我们那一种白酒,很好喝,不过就这一瓶了。”
闻言,逍遥眼睛一亮,哪个男人不饮酒,他自然也是喜欢喝酒的,尤其是有些年份的、后劲十足的粮食酒,是个男人都馋。
“老爷能不能让我先尝一口?”他满脸希冀的望着唐泊。
唐泊直接无情拒绝了他,“不行!你不是劝我上进吗,这酒我可是要送给那管事的,我保证他喝了这酒,一定对我知无不言!”
唐泊把胸脯拍的啪啪响,作为北方爷们,只要上了酒桌那就是游刃有余!
“那老爷你瞅到机会,给我留一口,就一小口!”
“没问题,到时候我让你喝两杯!”
逍遥这才高兴的抱着酒瓶子,屁颠屁颠跟在唐泊屁股后面走。
同样是在薛府,唐泊在想尽办法讨好别人,薛纭岚已经被唐莹今日的举动气得疯狂摔东西。
“画像呢?!我问你画像呢?!!”
她掐着云蕊脖子使劲摇晃,明明两人身形差不多,此刻云蕊却像弱小的小鸡仔,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双眼已经开始充血。
而薛纭岚的无能狂怒化作唾沫星子喷了她一脸,云蕊都感觉自己马上要嘎了。
门外守着的奴仆吓得大气不敢喘,其中一个丫鬟眼尖看见琴嬷嬷向含香苑走来,壮着胆子颤声提醒。
“小姐,琴嬷嬷来了!”
薛纭岚这才恢复理智,松开云蕊后迅速整理仪容,门外的丫鬟们一窝蜂进来,以最快的速度清理现场。
而云蕊也顾不得浑身疼痛,连滚带爬的退下去躲起来。
这就是含香苑的秘密,每次薛纭岚惩罚了下人,都会快速清扫现场,绝不会传出一点有关于她喜怒无常、凶残成性的谣言。
不过薛府并不是铁桶,这些下人也不是瞎子、哑巴,从这些年含香苑抬出去的麻袋,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含香苑就是阎王殿,有进无出。
琴嬷嬷是特意奉薛母的命来给薛纭岚送饭的,顺便安慰一番,毕竟关久了宝贝女儿肯定有几分怨言。
怕琴嬷嬷看出端倪,薛纭岚全程都木着脸,对方说什么话她只是点头或摇头。
琴嬷嬷一看她就心情不佳,不敢多待,连忙找借口溜了。
等不相干的人都走光了,房门再次紧闭,薛纭岚又开始发疯,桌子上的珍馐美味统统摔在地上,桌椅板凳也一个不放过。
可能是刚才发泄过,这次她只发泄了一会儿就歇气了,坐在一旁软塌上,想着想着就开始抹眼泪。
她开始喃喃自语,“为何要让我重生?既然都让我重生了,为何我还会被一个贱人拿捏?!”
“该死,他们都该死!”
薛纭岚不知道,她的这些话都被守在房顶上的暗卫听进去了。
他眉头紧皱,歪头想了想,便即刻飞身去了薛老太爷的蓬莱居。
蓬莱居,薛老太爷如今修身养性的住所,借喻了传说中蓬莱仙岛的美名,里面的一砖一瓦,亭台楼阁都十分雅致,富有神韵,一年四季都冒着水气。
暗卫如同一只飞燕掠过院子里的池塘,闪现在水榭中。
薛老太爷正在仔细临摹一幅灵宝天尊,听到有人来了,手腕一点没抖,仍旧面容沉静。
“何事?”
“属下在监听三小姐时,听到她说自己是重生的……”
啪!话音没说完,笔却断了。
薛老太爷不敢置信的回头看暗卫,“她自己说她乃重生之人?”
“是!”
薛老太爷顿时感觉有股热血往头上涌,他连忙双手撑住书案,眼中精光闪烁。
他没想到只是觉得那孙女回来有些异常,便让暗卫盯着看看,没想到竟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下一刻,他就大笑出声,似豪迈、似得意。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啊,我薛家竟出现了两个异人!这莫非是上天给我的预示?”
暗卫跪在地上,听到这番话,头埋得更低了。
薛老太爷坐着思索了很久,才长舒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接着他长袖一甩,朗声道:“让岚姐儿来见我。”
“是!”
暗卫领命退下。
薛纭岚得知自己沉迷道法的祖父突然要见自己,心中那叫一个忐忑不安。
因为她记忆中的薛老太爷总是一副冷肃的面容,很少与他们这些孙辈亲近,只有过年发红包的时候,才会和颜悦色几分。
作为薛家人,没有一个不怕薛老太爷的!
她不想单独去见祖父,眼睛提溜一转,手缓慢摸上脑门。
薛管家眼尖看到这一幕,忙道:“老祖宗说了,若小姐病了,就让我们抬着过去。”
薛纭岚吓得立马缩回了手,脸上病态全无。
“那走吧。”
她不情愿的起身跟着薛管家往外走,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她偏头疯狂朝丫鬟使眼色。
丫鬟看懂了她的眼色,等他们人走远了,就拔腿往薛母的院子跑。
很快,薛纭岚就被带到了蓬莱居,这是自蓬莱居建成以来,她第二次踏入。
上一次还是祖父病重时,召集族中子弟来宣读遗言,没曾想遗言读到一般,本来只剩一口气的人回光返照,愣是活到了现在。
从那以后,薛老太爷便开始寻仙问道,沉迷长生之法了。
“孙儿见过祖父!”
薛纭岚几乎是苦着脸给上方老人行礼。
薛老太爷看出她的紧张与惶恐,笑着朝她伸出布满皱纹的手。
“岚姐儿上前来,让祖父好好看看。”
听到这话,薛纭岚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她有什么好看的,一般家里老人突然亲近小辈,不是要给她相看人家,就是心有算计。
联想到前几日府上的流言,说薛老太爷为了长生,不惜找来童男童女双修,薛纭岚顿时感觉大脑嗡嗡作响,脚下如同绑了千斤重的铁那般沉重。
“祖父,您……您找孙儿来,所为何事?”
因为害怕,她说话都乱了。
薛老太爷却是真的在认真审视她,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
完毕后,他说出一句话惊得薛纭岚差点跪下。
“岚姐儿,你可是重生之人?”
这语气完全是笃定,薛纭岚瞬间浑身血液凝固,整个人好像傻了,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薛老太爷一见她这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双眼因为激动眯成了一条缝。
“不用害怕,你可是我薛家女,祖父是想帮你!”
闻言,薛纭岚空白的大脑这才稍微恢复,僵硬的抬头与薛老太爷对视。
“祖父,我……我不知道我为何会重生,我……”
或许是薛老太爷慈爱的目光给了薛纭岚勇气,又或许是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单打独斗,得找个强有力的靠山兼盟友。
总之,薛纭岚就这么鬼使神差的,将那段她痛苦不堪、死都不想回忆的记忆说了出来,然后讲到重生,又顺其自然讲到她与唐泊一家人的恩怨。
薛老太爷全程都认真聆听着,没放过任何一点细节。
待薛纭岚讲完后,他还亲手递给了她一杯茶水。
薛纭岚受宠若惊的接过,垂下的眼睫轻颤着,掩盖住了一切情绪。
“祖父,孙儿就是害怕,你也知道的,先帝在时就派人到处追查异人,不论是何身份,一旦被发现了,轻者抄家,重则满门抄斩,孙儿不敢牵连家里,可是孙儿也不知为何会重生,若可以选择,孙儿宁愿死在那群乱民手中!”
娇小人儿低声哭述着自己连日来的不安与无措,薛老太爷只含笑听着,接过的话茬却没有一点安慰,而是迫不及待想得到一个问题的答案。
“你刚才说,上一世,那唐泊是红巾军的头领?”
薛老太爷眼里藏着滔天巨浪,但他凭借着数十年的功底压制住了,且没叫薛纭岚看出一点异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