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同志醒啦?隔壁孙寡妇挎着篮子走来,里面装着两个还温热的鸟蛋,家里没啥吃的,孩子昨儿野外掏的……
林广川推辞不肯收,但孙寡妇一个劲的要给,正当两人推来推去时,苏芸醒过来了。
她撑着墙走了出来,正好听到孙寡妇的话,她笑着推辞:孙嫂子别客气了,留给孩子们吃吧。这两天你照顾我们夫妻俩已经够多了。
那不成!孙寡妇硬把鸟蛋塞过来,“你们革命军打倭寇、打汉奸,就是我们全村恩人。”她指着林广川晾在院里的军装,“我男人要是活着…我也让他跟你们走…去打……”
话没说完就哽咽了,她男人上月被倭寇抓去修炮楼,活活累死在工地上了。
正说着,村里突然响起铜锣声。葛大爷烟杆地掉在地上:倭寇又来了!
林广川抄起桌上的手枪就要冲出去,却被苏芸拽住。
只见村民们没有慌乱逃窜,而是扶老携幼往祠堂跑——那里有个大些的地窖,是过去存粮食用的。
地方太小了。林广川看着挤作一团的村民,皱着眉说道。地窖最多容纳三十人,可全村有一百多口人。
大家默契地把小孩、妇女和老人藏进地窖,其他年轻人四散跑开。地窖里孩子被大人捂着嘴不敢哭出声,老人们蜷缩在角落发抖。
林广川把苏芸塞进地窖,自己则不顾苏芸阻拦,偷偷出去打探情况。
结果是虚惊一场,来的是邻村报信的,说倭寇往东劫掠去了。看着惊魂未定的村民们爬出地窖时,林广川做了个决定。
乡亲们,他站在祠堂石阶上,声音还有些虚弱,我教大家挖地道吧。
晒谷场上,林广川用烧焦的树枝在地上勾画。周围蹲满了村民,连拄拐棍的老人都伸着脖子看。
这不是普通地洞。林广川画出纵横交错的线条,主道要能两人并行,每隔十丈挖个避难点,分支通到每户灶台下。
树枝指向几个圆圈,这些是假出口,真的藏在西头坟地里。
林同志,葛大爷忧心忡忡,咱村地下水位高,挖深了会塌啊。
用这个。林广川拿起编筐的柳条,弯成拱形插在土里,先挖一人高,用拱架支撑,顶上铺芦席抹泥。他边说边示范,动作麻利得不像伤员。
苏芸也没闲着,她教妇女们用破布条编逃生绳,教孩子们用贝壳当哨子——不同声响代表不同危险。
当天晌午,全村青壮就轮班开挖。林广川拖着未愈的身体跳进土坑,手把手教年轻人怎么测算承重。伤口崩裂了,血渗出来,他随意敷了些药,扎紧了伤口,又回到坑里继续干。
使不得啊林同志!孙寡妇看见他背上的血渍,急得直跺脚。
不碍事。林广川抹了把汗。他和苏芸能活下来,全靠善良的村民们帮助,现在这个地道关系到全村人的性命,他这点伤又算得上什么?
到了第三天,地道已初具规模。林广川又设计了几处巧妙机关:入口藏在灶膛下,拉开铁锅就能跳下去;通风口伪装成墓碑,排烟道顺着枯井走。
第七日黄昏,倭寇真的来了。放哨的孩子吹响贝壳哨,村民们有条不紊地钻入地道。林广川最后一个下去,顺手在周围撒了些辣椒粉——防狼犬追踪。
黑暗中,他听见头顶摩托声如雷般驶过,倭寇的咆哮声近在咫尺。
他怀里抱着孙寡妇的小女儿,小女孩吓得瑟瑟发抖,一旁的苏芸轻轻捂住了她的耳朵,轻声安慰:别怕,叔叔阿姨在这。
当夜,倭寇烧了半个村子,却一个人都没抓到。他们对着空无一人的村子气愤咆哮时,村民们早已从坟地出口转移到了芦苇荡。
黎明时分,村民们回到村里。虽然房子烧了,但人都在。孩子们第一次经历成功避难,都有些兴奋地相互比划着地道里的见闻。
林同志!葛大爷带着全村人突然跪下,谢谢您给芦苇淀留了条活路啊!
林广川慌忙搀扶。
从此,芦苇淀成了附近有名的铁桶村。
————
同一时刻,上游二十里处,王世宁正盯着手下从激流中捞起的一块染血布条。
是林军长身上的军装布料。手下声音沉重,从撕裂痕迹看,应该是被尖锐岩石刮下来的。
王世宁拳头捏得咯咯响。
都一周了,他们搜索了上下游数百里河道,连悬崖下的急流都派人下去探查过,但除了坠毁的马车残骸,其他什么都没有。
继续找。王世宁声音沙哑,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不远处,几个正划着小船在河面撒网。小周盯着他们观察了好一会,才压低声音道:县长,那些人不对劲。从早上就在这片打转,网撒得根本不像样。
王世宁眯着眼看了会,脸上露出冷笑:这是倭寇的探子。去,找条船撞翻他们。
就在小周带人靠近时,那些突然快速收网,朝对岸划去。
其中一人腰间闪过金属光泽,小周眼里闪过一抹厉色,那绝对是枪械,这些人真的有问题!
果然!王世宁咬牙,倭寇也在找他们。
报告!一个士兵气喘吁吁跑来,“下游张家村有老乡说,几天前的夜里,他在船上看见两个人影沿着河边走,一男一女,女的还背着男的……”
王世宁眼睛一亮:然后呢?
当时是晚上,老乡害怕没敢上前,第二天再找过去时,人已经不见了,只捡到了这个。士兵递上一枚铜纽扣——正是林广川军装上的制式纽扣!
搜!把方圆三十里翻个底朝天!王世宁翻身上马,突然又勒住缰绳,等等!这里再往前就是倭寇占领区了,你们要千万小心,这事别声张,尤其要防着那些。
小周等人应声领命。
马蹄声远去后,河岸岩石后转出个戴斗笠的“渔夫”,他看着远去的一行人,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