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泼洒在苍莽的云台山主峰之巅。山间的风裹挟着松针与岩石的凛冽气息,掠过甄宓微蹙的眉梢,身后紧跟着魏静与孟凡等人。
“就是这里了”,甄宓驻足,抬眼望向前方那片被巨石环绕的空地,眼中闪过一丝笃定。按照地图,此处便是此次夺旗任务的关键——插旗点。
可她话音刚落,魏静突然身形一滞,猛地伸出手臂拦在甄宓与孟凡身前,掌心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别往前走!有埋伏!”
甄宓与孟凡对视一眼,瞬间收敛了气息。五人几乎是凭着本能,迅速矮身躲进右侧一处凹陷的岩壁后。岩壁上爬满了墨绿色的藤蔓,恰好将无人的身形完全遮蔽。
甄宓屏住呼吸,透过藤蔓的缝隙向外望去,只见空地上的碎石子似乎被人刻意挪动过,几块看似随意摆放的巨石间,隐约能看到一丝极细的银线——那是绊索的痕迹,若非魏静警觉,此刻他们恐怕早已触发机关。
片刻后,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穿着一身纯黑的劲装,衣摆处绣着一朵暗金色的寒梅,面容被黑色的面巾遮住,只露出一双冷得像冰的眸子。
她手持一柄短剑,步伐轻盈如猫,巡视的目光扫过插旗点的每一个角落,连岩壁下方的阴影都未曾放过。甄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剑柄,却被魏静轻轻按住了手背——魏静的手在发抖,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惧。
黑衣女卫在空地上转了一圈,确认无误后,才转身朝着主峰另一侧的密林走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暮色中。直到那脚步声彻底听不到了,甄宓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身旁的魏静,只见魏静瘫坐在岩壁后。
“魏静,你怎么了?”甄宓蹲下身,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方才魏静的警觉救了他们,可此刻她的反应,显然不止是“警惕”那么简单。
魏静听到甄宓的声音,缓缓抬起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完了……我们完不成任务了。”
“什么意思?”,甄宓皱起眉,还没等她追问,一旁的孟凡也脸色骤变。
甄宓看着两人截然不同却同样绝望的神情,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语气也不由得急促起来:“到底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
魏静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将胸腔里的恐惧全都压下去,才艰难地开口:“刚才那个黑衣女卫,是我师姐——赵英。论医术,她能在三息内辨出百种毒草,我学三年的针法,她只用半年就精通了;论武功,她的轻功比我快三成,剑法更是得了师父的真传,我从来没在她手下走过十招”
孟凡在一旁补充,声音里带着几分苦涩:“不止如此。你注意到她腰间挂着的那个银色圆筒了吗?那是我姐姐最新研发的‘透骨弩’,射程能到百米,而且无声无息,根本没法防备”
“透骨弩?”甄宓的眉头拧得更紧,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赵英的医术与武功已是强敌,再加上能远距离伤人的利器,这无疑是把她们逼到了死胡同。可任务已经到了最后一步,若是就此放弃,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她闭上眼睛,大脑飞速运转,片刻后猛地睁开眼,看向魏静:“赵英就没有一点弱点吗?是人就会有破绽,哪怕是清心寡欲的人。”
魏静茫然地摇了摇头,眼神空洞:“我师姐她……从来都是冷冰冰的。师父说她天生就少了‘情绪’这根筋,我认识她五年,从没见过她笑,也没见过她生气。她除了练医、练剑,就只做师父交代的事,对什么都不上心,哪里来的弱点?”
“不上心?”甄宓捕捉到了关键词,循循善诱道:“那她有没有在意的东西?比如某个人、某件物,或者……某个承诺?”
“在意的东西……”魏静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就在甄宓快要放弃的时候,魏静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又很快黯淡下去,不确定地说道:“她……她在意师父。当年师姐是师父从雪地里捡回来的,那时候她快冻死了,是师父用珍贵的药材把她救回来,还教她医术武功。师姐常说,她的命是师父给的,这算吗?”
“算!当然算!”甄宓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在黑暗中找到了一丝曙光,她急忙追问:“有多在意?是普通的敬重,还是……愿意为了师父付出一切?”
“是后者”,魏静肯定地点了点头,语气变得坚定了些,“三年前师父得了一场重病,需要一味长在悬崖峭壁上的‘雪莲子’,师姐为了采到它,在雪山上待了三天三夜,回来的时候手脚都冻得青紫,却第一时间把雪莲子送到了师父面前。那时候我就知道,师父在师姐心里,比她自己的命还重要”
甄宓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容,猛地转头看向孟凡,眼中闪烁着胸有成竹的光芒:“孟凡,我记得你会易容,而且手艺还不错,对吧?”
孟凡先是一愣,随即看到甄宓的眼神,再联想到刚才的对话,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甄小姐,你是想让我……易容成魏静师父的样子?可我虽然能把容貌仿得九成像,但言行举止、说话的语气,这些我可画不出来啊!赵英跟她师父朝夕相处,只要一句话,就能看出破绽”
甄宓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她没有再看孟凡,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魏静。魏静接触到甄宓的眼神,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打算,脸色骤变,连连摆着手,语气里满是抗拒:“不行!这绝对不行!伪装师父去骗师姐,这是大逆不道的事,我绝对不能做!”
“大逆不道?”,甄宓看着魏静,声音沉了下来,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力量,“魏静,现在是非常时刻,当行非常之事。你想想,我们为了这个任务,付出了多少?若是因为赵英就放弃,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不说”
她顿了顿,看着魏静眼中的动摇,又放缓了语气,轻声说道:“再者说了,你师父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她一生教你们‘医者仁心’,更教你们‘遇事不避’。若是她知道,你因为害怕,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直接放弃了任务,她会怎么想?她一定会很生气,生气你忘了她教你的‘坚持’”
魏静的身体猛地一震。甄宓的话,像是一把锤子,敲在了她的心上,片刻后,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光芒:“好……我干!”
一刻钟后,当魏静睁开眼睛,看向孟凡递过来的铜镜时,连她自己都愣住了——镜中的人,眉眼间竟真的有了师父的影子,尤其是那双眼睛,被孟凡用深色的药膏调整了眼型后,多了几分师父特有的温和与威严。
魏静深吸一口气,朝着甄宓与孟凡点了点头,随即迈开脚步,不再像之前那样急促,而是放缓了步伐,双手背在身后,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大摇大摆地朝着插旗点走去。
“是谁?”,魏静刚走到空地中央,一道冷冽的声音突然从左侧的巨石后传来。赵英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手中的短剑已经出鞘,剑尖泛着寒光,眼神警惕地盯着魏静后背。
魏静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的旗帜,却很快镇定下来,模仿着师父的语气,温和地说道:“英儿,是我。”
赵英听到这个声音,眼中的警惕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讶。她立刻收剑入鞘,快步走上前,对着魏静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师父,您怎么会来这里?您不是在山脚下的营地吗?”
“刚接到消息,山涧那边的旗帜被抢”,魏静按照事先编好的说辞,缓缓开口,目光扫过插旗点,“主子担心主峰这边的安危,便让我过来看看,你这里情况如何?”
“师父放心,”,赵英直起身,语气坚定,“属下已经仔细检查过了,所有的机关都完好无损,没有任何人靠近过插旗点。只要有徒儿在,就没人能插上这面旗帜”
“好,不愧是我的徒儿”,魏静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丝“赞许”,这是她特意准备的——她知道,赵英很少得到师父的夸奖,这样的反应,最能让她放松警惕,“做事向来稳妥。来,带为师去看看插旗点,我亲自确认一下,也好给主子回话。”
赵英脸上露出一丝欣喜,忙侧身引路:“师父这边请”
她带着魏静走到空地中央的一块巨石前,巨石上有一个凹槽,正是插旗的位置。“这里就是插旗点,属下在周围布了三道绊索,还有两处机关,只要有人靠近,立刻就会触发”
魏静围着巨石巡视了一圈,时不时点头,嘴里说着:“英儿,你安排的很妥当,为师这就放心了”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挪动脚步,逐渐靠近巨石上的凹槽,“不过切记,不可掉以轻心。对方既然能突破山涧的防线,必然有过人之处,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赵英站在一旁,低着头,嘴角微微上扬——这是她第一次得到师父如此明确的夸奖,竟有些不知所措,双手下意识地绞着衣摆,像个被老师表扬的孩子,连眼神都柔和了许多。她完全没有注意到,魏静的右手已经悄悄摸向了袖口。
就是现在!魏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从袖中抽出那面代表任务成功的红色旗帜,手腕一扬,旗帜便稳稳地插进了巨石上的凹槽里。几乎是同时,她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巧的火折子,吹亮后点燃了旗帜旁的一支烟花。
“咻——”烟花拖着金色的尾焰,直冲云霄,在暮色中炸开一朵耀眼的火花——这是任务成功的信号。
“你!”,赵英反应过来时,旗帜已经插稳,烟花也已炸开。
她瞬间明白自己中计,眼中的柔和瞬间被怒火取代,身形一闪,便冲到魏静面前,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你不是师父!你是谁?竟敢伪装成师父来骗我!”她的力气极大,魏静只觉得手腕像是被铁钳夹住一般,骨头都快要碎了,疼得她额头直冒冷汗。
“是我……是我啊,师姐!”魏静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急忙伸手撕下脸上的易容膏,露出了原本的面容,“师姐快放手!我的手快断了!”
赵英看到魏静的脸,眼中的怒火更盛,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魏静?你竟敢伪装师父!你可知这是大逆不道!”,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最信任的师妹,竟然会用这种方式骗她。
“赵姑娘,手下留情!”,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岩壁后传来。
甄宓与孟凡快步走了出来,甄宓看着赵英,语气诚恳,“魏静也是形势所逼,并非有意欺瞒你,还请你见谅”
赵英听到甄宓的声音,动作猛地一顿,她缓缓松开魏静的手腕,对着甄宓躬身行礼,声音平静:“原来是甄小姐的主意。是属下技不如人,中了你们的计。你们成功了”
甄宓走上前,扶起魏静,看着她红肿的手腕,眼中闪过一丝歉意,随即转向赵英,微微颔首:“赵姑娘承让了”
她说着,便示意魏静与孟凡跟上,三人转身准备离开主峰——任务已经完成,他们必须尽快下山,返回营地。
可就在她们刚走到空地边缘时,一声凄厉的狼嚎突然从密林深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