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子曦轻盈地拿起其中一副扫把,那竹制的扫把在她手中仿若轻巧的佩剑,带着几分灵动劲儿。她转身面向甄宓,嘴角上扬,眼角眉梢尽是打趣之意,笑语盈盈道:“宓姐,干活吧!这阁楼便是咱俩的‘战场’咯!”那话语,似春日枝头的鹊啼,轻快又俏皮,带着莫名的感染力。
甄宓乍一听,身形微微一滞,神色间满是错愕。转瞬,心下便涌起丝丝悔意,暗自懊恼今早怎就没把彩英带在身旁呢。那彩英,手脚麻利又贴心,有她在,清扫这阁楼纵是辛苦,好歹也能有个得力帮手,不至于像如今这般,孤立无援,只能亲自动手了。
二人撸起衣袖,着手清扫这阁楼。阁楼规模,说大不大,论小却也着实不小,空间规整,呈八角之形,木质地板透着古朴的深褐色,岁月在其上镌刻下斑驳纹理,似在低诉往昔故事;四周墙壁空空荡荡,唯留几处挂钩,想必曾悬挂书画墨宝。天花板颇高,仰头望去,横梁交错,尘埃在那丝丝缕缕透窗而入的日光中轻舞飞扬。这般空间,两个人操持起来,着实有些吃力。
曹子曦仗着常年习武,身姿矫健,气息沉稳,手中扫把挥舞,所到之处尘埃纷扬,似被驯服的精灵,有序归聚。可甄宓久居内院,整日与书卷、女红为伴,身子骨娇弱,哪经得起这般劳作。不过短短一刻钟,她便香汗淋漓,额前发丝被汗水浸湿,紧贴着白皙的肌肤,恰似墨染的写意画;脸颊泛起红晕,仿若春日枝头初绽的粉桃,娇艳欲滴;胸脯急促起伏,呼吸声也变得粗重,娇喘微微。
曹子曦见状,忙搁下手中扫把,疾步至甄宓身旁。她素手探入怀中,取出一方手帕,那手帕质地柔软,绣着淡雅的碎花图案,边角微微泛黄,却透着家的温馨气息。她抬手,动作轻柔得仿若对待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为甄宓擦拭汗珠,口中满是关切:“宓姐,你这身体可不行呐,这般孱弱,待这段忙碌时日过去,我定要教你些强身健体的武功,也好让你有个硬朗身子,应对往后琐事。”可那汗珠,似断了线的珍珠,源源不断,曹子曦瞧着心疼,又道:“宓姐,你歇会儿吧!余下的我包圆了,莫要再逞强。”言罢,伸出手臂,稳稳扶住甄宓,引她在一旁的旧木凳上落座。
甄宓确是累极,也没了坚持的气力,顺势坐下。她轻靠椅背,回想起往昔在内院悠游的时光,那时,晨起梳妆,闲坐庭院赏花、抚琴,偶尔兴起,挥毫泼墨,日子静谧闲适。许久未曾起舞,往昔练就的那点体力,仿若春日消融的残雪,消逝殆尽,如今这稍一劳作,便狼狈不堪。抬眸,看着曹子曦清扫动作行云流水,轻松自如,心下忽生感慨,仿若自己已然垂垂老矣,跟不上这般节奏。可细究起来,两人年岁相仿,自己不过长她几岁罢了,这般差距,着实让她警醒,暗忖是得好好调养身子、锻炼身体了。
曹子曦边清扫,边抬眸留意甄宓状况,见她已然歇下,神色渐缓,可这清扫委实枯燥,便寻思寻个话题,打发这无聊辰光。她轻咳一声,打破静谧,笑语问道:“宓姐,闲暇之时,你都爱做些什么呀?”
甄宓闻言,螓首微抬,美目流盼,似陷入悠远回忆,稍作思忖,朱唇轻启:“无非就是看看书罢了。”言罢,抬眸瞥向曹子曦,见她一脸好奇,心下忽生自嘲之意,浅笑道:“是不是觉得这般很无趣呀?”
曹子曦一听,笑意瞬间在眼底漾开,仿若湖面被春风拂过,泛起层层涟漪,忙摆手笑道:“难怪子建常念叨宓姐你才情出众,腹有诗书,原来秘诀在此,连闲暇都浸在书海里,这般勤勉好学,我可着实不及宓姐你呐!”甄宓瞧着曹子曦那满是真诚与钦佩的模样,心下那点因自认为“无趣”而生的阴霾,瞬间烟消云散,嘴角扬起浅笑,反问道:“那子曦呢?平日都忙活些啥?”
曹子曦感受到甄宓话语里的关切,心尖仿若被羽毛轻触,暖意融融,欣然应道:“我呀!我最钟情于研究农事嘞!那田间地头,春种秋收,蕴含着无穷奥秘,看着种子入土、发芽、抽穗,最终化作满仓粮食,心里就满是欢喜。只是这近两年,帮着父亲料理诸多事务,反倒抽不出身,无暇顾及咯!”
甄宓一听“农事”二字,心下满是惊奇。在这世道,莫说女子,便是寻常男子,也鲜少愿在农事上耗费心力,毕竟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其间辛苦,非亲身体验难以知晓,多少人嫌脏怕累,对农事避之不及,何况曹子曦这般出身的娇俏女子,怎能不让她探究一二。她秀眉轻挑,问道:“你为何对农事这般着迷?”
曹子曦闻言,心下暗叹,仿若时光倒流,回到当初报考农科,面对老妈那满是惊愕与不解的神情,恰似此刻甄宓这般疑惑。家中非务农出身,自己却痴迷农事,在旁人看来,委实不可思议。她稳了稳心神,笑意盈盈解释道:“我自小就对稀奇古怪的物事感兴趣,记得幼年时,随母亲去郊外踏青游玩,暖阳洒身,微风拂面,惬意非常。彼时,瞧见诸多农民在田间耕地、播种,他们弯腰挥锄,撒下种子,动作娴熟又质朴,我瞧着新奇,觉着好玩极了,便跟在他们身后,有样学样地撒起种子来。待到次年,再去那处,竟发现自己撒下的种子,已然长成了平日餐桌上的吃食,当时那震撼,至今难忘呐!一颗毫不起眼的小种子,在泥土里悄无声息,却能蜕变出滋养人的食物,我就笃定,种子里定藏着奇妙玩意儿。”
忆起往昔,曹子曦笑意更浓,续道:“回来后,我便缠着母亲,求她给我块地,好让我探究种子的秘密。可那时我才 9 岁,大病初愈,身子骨弱,母亲哪肯应允,自是百般拒绝。但我怎会轻易放弃,整日死皮赖脸地跟着她,软磨硬泡,母亲被我折腾得没了法子,只好唤来丁老伯,就是前几日你见过的那位和善的老头,特意辟出块地供我‘折腾’,还嘱托他好生照看我,免得我闯出祸事。”
甄宓听着,脑海中似勾勒出一个机灵、执拗又满是奇思妙想的女童形象,嘴角不禁上扬,打趣道:“想来小时候的子曦,定是个难缠又鬼灵精怪的小家伙。”
曹子曦回想起那段时光,无奈地耸耸肩,笑意却不减:“那段日子,我几乎每日都往丁老伯家跑,朝出暮归,乐此不疲,到后来,嫌路途奔波麻烦,索性就住在他家了。每日与丁老伯的孙女丁子晗一道,蹲在地里,盯着种子,观察它的点滴变化,从破土萌芽到舒展叶片,每一步都似探秘寻宝,惊险又有趣,如今想来,那段时光真是无忧无虑,畅快自在呐!”
甄宓瞧着曹子曦一脸向往沉醉之色,由衷赞叹道:“看来子曦对探究事物内在本质,有着执念般的热忱,只是这追根究底的劲儿,在外人眼里怕不被理解,想必常吃亏吧?”
曹子曦眼神骤亮,仿若暗夜流星划过,激动道:“宓姐,你可真是懂我!旁人起初觉着我新奇,还肯配合,时日稍长,便寻各种由头躲开,尤其是父亲,那嫌弃模样,至今想起都觉着好笑。”彼时,若曹操在场,听闻此话,怕是要吹胡子瞪眼,大声反驳:谁能受得了自家闺女,每日拎着桶,眼巴巴候着自己如厕,还振振有词说粪便能助小麦茁壮成长,这般行径,委实叫人招架不住!
甄宓瞧着曹子曦那副“你懂我”的神情,心下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恰似春日繁花瞬间绽放,明艳动人,眼眸弯成月牙,脸颊梨涡浅现,周身似笼罩着熠熠光辉。曹子曦见状,瞬间愣在原地,仿若被施了定身咒,只觉眼前之人,美得惊心动魄,仿若仙子临世。
甄宓瞧着曹子曦发愣,心下暗忖:这丫头,怎如此直愣,喜好盯着人瞧。曹子曦亦察觉自己失态,轻咳一声,略显尴尬道:“宓姐,瞧这都快晌午了,咱先去用餐吧,下午再来忙活,肚子可都咕咕叫咯!”
甄宓心下明白她的窘迫,也不点破,从善如流应道:“就依子曦所言吧!”言罢,二人搁下清扫工具,并肩走出阁楼,日光洒在她们身上,映出两道修长身影,带着对午后继续劳作与往昔回忆再叙的期许,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