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班，忙得脚不沾地。
开完一个长会，回到工位，看到手机有边荷的未读消息。
是张图片。
点开一看，是两只手，十指紧扣。
背景像是电影院。
配文：「胖哥官宣了！速度可以啊！」
我回了个「嗯」。
赵胖也在群里发了同样的照片，收获一堆祝福。
边荷私聊我：「看看人家胖哥，效率多高。」
我：「所以呢？」
边荷：「所以有些人得抓紧啊。」
我没回。
不知道回什么。
下午，项目经理老张又过来，愁眉苦脸。
「江淮，还得求你个事。甲方那边派来个对接人，明天到，得接待一下。你英语好，人也稳重，你陪一下？」
我皱眉：「接待不是行政的活吗？」
「行政的小李请假了。别人我不放心，你就辛苦一下，就明天一天，带着吃个饭，聊聊项目就行。」老张双手合十，「算我欠你的。」
我叹口气：「行吧。」
「够意思！」老张把对接人的资料发我。
我看了一眼，名字叫Elise，照片上看是个挺干练的年轻女性。
第二天，我去机场接了人。
Elise 本人比照片上健谈，中文也还行，交流没太大问题。
我带她去了公司，开了个短会，介绍了项目情况。
中午，按公司标准，请她在附近一家还不错的餐厅吃饭。
吃饭的时候，主要是聊工作。
她专业能力不错，问的问题都在点子上。
快吃完时，她擦擦嘴，笑着问：「江先生，晚上有空吗？我想尝尝本地的特色菜，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当向导？」
我正想怎么委婉拒绝，手机响了。
是边荷。
我对 Elise 说了声抱歉，接起电话。
「江淮！你猜怎么着？」边荷的声音很兴奋。
「怎么？」
「我们公司楼下新开了家湘菜馆，据说特好吃！晚上一起去？」
我顿了顿，说：「行。」
「真的？你没事？」她有点意外。
「嗯，没事。」
「那说好了，六点半，你公司楼下见！」
挂了电话，我对 Elise 说：「抱歉，晚上有约了。」
Elise 耸耸肩，表示理解：「没关系，下次有机会再说。」
吃完饭，送她回酒店。
回公司的路上，我有点走神。
刚才几乎是下意识就答应了边荷。
好像……有点不想让她失望。
晚上六点半，边荷准时出现在我公司楼下。
她今天穿了件亮黄色的t恤，很扎眼。
「走走走，饿死了。」她拉着我就往那家新店冲。
店不大，人很多，烟火气十足。
我们点了几个招牌菜，辣得边荷直吐舌头，但吃得很欢。
「好吃吧？」她鼻尖都冒汗了。
「还行。」
「嘴硬。」她给我夹了块小炒肉，「尝尝这个，绝了。」
正吃着，我手机震了一下。
是 Elise 发来的，说明天几点来接她去机场。
我回了个「好的」。
「谁啊？」边荷状似无意地问。
「客户，明天送机。」
「哦。」她低头扒了口饭，「女的？」
「嗯。」
「好看吗？」
「就那样。」
她「切」了一声，没再问。
吃完饭，我们沿着街边散步消食。
路过一家奶茶店，边荷非要买第二杯半价。
「喝不完。」我说。
「我帮你喝一半。」她拉着我过去。
等奶茶的时候，她看着柜台上的菜单，突然说：「江淮，你还记不记得高中那次，我帮你给隔壁班花递情书？」
我愣了一下。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年代太久远，都快忘了。
「你提这个干嘛？」
「就是突然想起来了。」她接过奶茶，递给我一杯，「那时候觉得隔壁班花真好看，现在想想，也就那样。」
我吸了口奶茶，太甜。
「你后来为啥没跟她好？」她问。
「她没回信。」
「可能我根本没递到。」边荷眨眨眼。
「什么？」
「其实那封信，我扔了。」她看着前面，语气轻松。
我停下脚步：「为什么？」
她也停下来，转身看我，路灯的光照着她，表情有点模糊。
「因为我不想递啊。」
「为什么不想？」
「因为……」她拖长了声音，然后笑了，「因为我觉得你眼光太差了，配不上人家。」
我没说话。
感觉她没说实话。
我们继续往前走。
快到地铁站了，她突然说：「江淮，如果……我是说如果，现在让你写情书，你会写给谁？」
我看着她。
她也看着我，眼神里有种我从没见过的认真。
晚风吹过，带着点奶茶的甜腻气味。
地铁站的灯光在她身后，形成一个模糊的光晕。
我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她等了几秒，然后笑了，摆摆手：「算了，问你也是白问。走啦，明天还上班呢。」
她转身跑进了地铁站。
我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那杯过甜的奶茶。
心里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第二天送走 Elise，回到公司，有点心不在焉。
老张过来拍我肩膀：「辛苦了啊江淮，客户很满意。放你半天假，回去休息吧。」
我看看时间，才下午三点。
「谢谢张总。」
我收拾东西下楼。
外面阳光很好。
我站在路边，想了想，拿出手机，给边荷发微信。
「在哪？」
她很快回：「公司摸鱼中。咋了？」
「晚上有空吗？」
「有啊，干嘛？」
「请你吃饭。」
「？？？」她发来一串问号，「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主动请我吃饭？」
「不吃算了。」
「吃吃吃！地点我定！」
「行。」
下班时间，边荷兴冲冲地跑到我公司楼下。
「想吃什么？」我问。
「烤肉！」她手一挥，「我知道一家，可好吃了！」
我们打车去她说的那家店。
路上，她一直叽叽喳喳，说今天公司发生的趣事。
我 mostly 听着。
烤肉店人声鼎沸。
我们点了肉，边荷负责烤，手法熟练。
「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她一边翻着肉片一边说。
「怎么不对劲？」
「突然请我吃饭，非奸即盗。」她眯着眼看我，「说，是不是有什么事求我？」
肉烤好了，她夹到我盘子里。
我吃了一口，确实不错。
「边荷。」我放下筷子。
「嗯？」她正跟一块烤糊的五花肉斗争。
「你那封情书，为什么扔了？」
她动作顿住，抬头看我：「……你怎么又提这个？」
「我就想知道。」
她放下夹子，喝了口大麦茶，眼神飘忽：「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是因为你喜欢我吗？」我问。
直接，干脆。
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边荷被茶水呛到了，咳得脸通红。
我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她接过纸巾，擦擦嘴，脸还是红的，不知道是呛的还是别的。
「你……你胡说什么呢！」她眼神乱瞟，不敢看我。
「是不是？」我追问。
她低下头，用筷子戳着盘子里的肉，小声说：「是又怎么样……」
声音很小，但我听到了。
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果然。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问。
「……不记得了。」她声音更小了，「可能……很久了吧。」
店里很吵，但我们这桌突然很安静。
烤盘上的肉滋滋作响，冒着油光。
她突然抬起头，像是豁出去了：「对，我就是喜欢你！怎么样吧！从高中就喜欢了！所以扔了你的情书，所以老去找你，所以……所以不想你跟别人好！」
她一口气说完，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被惹毛的兔子。
我看着她，没说话。
她等了一会儿，见我没反应，眼里的光一点点黯下去，自嘲地笑了笑：「算了，你就当我没说。以后……以后还是哥们儿。」
她拿起包，想走。
我伸手，按住她的手腕。
「跑什么。」
她愣住，看着我。
「我话还没说完。」我说。
「你……你要说什么？」她声音有点抖。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我看了二十多年的眼睛，此刻因为紧张，有点湿漉漉的。
「我也没给别人写过情书。」我说。
她眨眨眼，没明白。
「我的意思是，」我顿了顿，感觉耳朵有点热，「如果现在写，大概也只能写给你了。」
边荷彻底愣住了，嘴巴微微张着。
烤盘上的肉快焦了。
我拿起夹子，把肉翻了个面。
「肉要焦了。」我说。
边荷还是没反应，呆呆地看着我。
我夹起一块烤好的肉，放到她盘子里。
「先吃饭。」
她看看盘子里的肉，又看看我，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
「江淮，你真是个笨蛋。」她带着鼻音说。
「嗯。」我承认。
她拿起筷子，夹起那块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但我就喜欢笨蛋。」
我们没再说话，安静地吃完了一顿饭。
结账出门，天已经黑了。
华灯初上。
我们并肩走着，手背偶尔会碰到一起。
第三次碰到的时候，我伸出手，握住了她的。
她的手很小，很软，有点凉。
她僵了一下，然后慢慢回握住我，手指扣进我的指缝里。
十指紧扣。
很自然的动作，像练习过很多遍。
她没看我，但我看到她耳朵尖红了。
我们就这样牵着手，走在夜晚的街道上。
没说什么话。
但好像，什么都说了。
走到她家小区门口，她停下脚步。
「我到了。」
「嗯。」
她松开手，转身面对我。
「那……我们这算是在一起了吗？」她仰着脸问，眼睛亮晶晶的。
「你说呢？」我看着她。
「我说是。」她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
「那就是。」我说。
她突然踮起脚尖，飞快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然后转身就跑，边跑边喊：「明天见！」
我摸着脸颊被她亲过的地方，还有点湿。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小区里，忍不住也笑了。
好像，还不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