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经快十点。
苏晚晚踢掉高跟鞋，把包随手一扔，瘫在沙发上。
「啊——活过来了——」
她拖着长音，像只没骨头的猫。
「我先去换衣服。」
她爬起来，飘进卧室。
我放下钥匙，走进厨房。
打开冰箱，看了看存货。
「吃阳春面行吗？快。」
我冲着卧室方向喊。
「行——什么都行，熟的就行——」
里面传来她含糊的声音。
我拿出挂面，小葱，鸡蛋。
烧水，切葱花，调酱汁。
简单的阳春面，是深夜最快的慰藉。
水咕嘟咕嘟开着，蒸汽氤氲了厨房的玻璃。
苏晚晚换上了那件熟悉的恐龙睡衣，蹭到厨房门口。
头发重新乱成鸡窝，素着脸，带着刚卸完妆的清爽。
「好香啊。」
她吸着鼻子。
「饿死我了。」
「马上好。」
我把面条下进锅里。
「煎个蛋？」
「要！溏心的！」
她立刻要求。
我拿出平底锅，倒油，打鸡蛋。
刺啦一声，蛋清迅速凝固，边缘泛起焦黄。
「林北。」
她靠在门框上，看着我的动作。
「嗯？」
「你说，咱们这样……」
「像不像那种……老夫老妻？」
我手一抖，差点把鸡蛋戳破。
「……谁跟你老夫老妻。」
「切，不像拉倒。」
她撇撇嘴。
「我就是觉得，挺安稳的。」
「加班回来，有口热乎饭吃。」
「还有人接。」
她声音渐渐低下去。
「比一个人回去，对着冷冰冰的屋子强。」
我没接话，专注地看着锅里的蛋。
心里某个地方，被她的话轻轻戳了一下。
面好了，捞进调好酱汁的碗里，舀一勺面汤冲开。
铺上煎得恰到好处的溏心蛋，撒上翠绿的葱花。
「端走。」
我把碗递给她。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放到客厅茶几上。
「烫烫烫！」
她吹着手指头。
我端着自己的那碗，跟她一起坐在地毯上。
电视也没开，就低着头，呼噜呼噜吃面。
安静的夜里，只有吸面条的声音。
「好吃。」
她含糊地称赞，咬开溏心蛋，金黄的蛋液流出来，拌进面里。
「慢点吃，没人抢。」
我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有点想笑。
「饿嘛。」
她鼓着腮帮子。
很快，一碗面见了底。
她连汤都喝光了，满足地叹了口气。
「嗝——舒服了。」
我接过她的空碗，准备拿去厨房洗。
「哎，等等。」
她叫住我。
「嗯？」
「那什么……谢了啊。」
她眼神飘忽，不太自然地说。
我愣了一下，笑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
「不是客气。」
她挠挠头。
「就是……觉得挺好。」
「以后……我加班，你都来接我吗？」
她抬起头，眼睛在灯光下亮亮的，带着点期待，又有点不好意思。
我看着她，心里软成一片。
「接。」
我说。
「只要你不嫌我烦。」
「不嫌不嫌。」
她立刻说，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那说好了啊。」
「嗯，说好了。」
我拿起碗，走进厨房。
水流声响起。
心里那点暖意，像碗里的面汤一样，温温地漾开。
也许，所谓过日子。
就是这些接接送送，一碗热面的小事。
堆砌起来的安稳。
周末，阳光大好。
苏晚晚终于想起她那半残的模型，拖出来要继续拼。
结果对着说明书又傻眼了。
「林北！这个怎么装不上去啊！」
她举着一个小零件嚷嚷。
我正打游戏，被她一吼，手一抖，屏幕灰了。
「……姑奶奶，你又咋了？」
我放下手柄，凑过去。
她指着一个应该是手臂连接处的位置。
「你看，这个插不进去，是不是厂家发错零件了？」
我拿过说明书看了看，又拿起那个零件。
「没错，你得把这个卡扣先掰开一点，不然对不准。」
我示范了一下，轻轻一按，咔哒，进去了。
「哦——」
她恍然大悟。
「这么简单啊。」
「是你太笨。」
我弹了她脑门一下。
「滚蛋！」
她揉着额头，瞪我。
「那你来拼，我不玩了。」
她耍赖，把模型往我这边一推。
「自己买的模型，哭着也要拼完。」
我坐回沙发，拿起手柄。
「不嘛不嘛，你帮我拼嘛~」
她开始撒娇，抱着我胳膊晃。
声音腻得我起鸡皮疙瘩。
「停停停！好好说话！」
我赶紧投降。
「帮你拼可以，有什么好处？」
她眼珠一转。
「晚上给你按摩？十分钟？」
「二十分钟。」
「成交！」
她立刻松手，喜笑颜开地跑去给我拿可乐了。
我认命地放下手柄，开始跟那一堆小零件较劲。
她盘腿坐我旁边，一边喝我的可乐，一边指手画脚。
「哎，这块是不是装这儿的？」
「那个头，小心点，别碰坏了。」
「颜色要不要自己改一下？我觉得喷成哑光黑更帅。」
「……苏晚晚，你再啰嗦就自己拼。」
我威胁她。
她立刻在嘴边做个拉链动作，安静了。
只睁着大眼睛，看我一点点把零散的部件组合成机甲的形态。
时间慢慢流淌。
阳光从窗户这边，挪到那边。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零件拼接的细微声响，和彼此平稳的呼吸。
拼到躯干部分，需要把核心动力炉（一个发光的蓝色小方块）装进去。
结构有点复杂，我弄了半天，总是差一点。
「我来试试。」
她突然说。
我怀疑地看着她。
「你行吗？」
「小看我！」
她挽起袖子，接过模型和零件。
她的手很巧，比我更细心。
轻轻调整着角度，一点一点，耐心地尝试。
阳光照在她低垂的睫毛上，鼻尖有细密的汗珠。
神情专注。
和平时咋咋呼呼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看得有点出神。
「成了！」
她突然低呼一声，小心翼翼地把最后一个小卡扣按紧。
蓝色的光芒，从机甲胸腔透出来，缓缓流转。
「哇！亮了亮了！」
她兴奋地像个孩子，把模型举到我面前。
「看看！我装的！」
「厉害厉害。」
我由衷夸奖。
「那是！」
她得意洋洋，爱不释手地摸着模型。
「以后咱们家，这种精细活，就交给你了。」
我随口说。
她动作顿了一下，没抬头，声音轻轻的。
「……咱们家？」
我心里一跳，面上不动声色。
「啊，不然呢？你还想跟别人成家？」
她抬起头，横了我一眼，嘴角却翘着。
「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