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很平静,但我莫名读出了一丝……不容拒绝?
我硬着头皮,双手接过那根还带着竹子清香的笛子。
入手温润,触感极佳。
「多……多谢仙尊。」我干巴巴地道谢。
她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静室。
留下我一个人对着笛子发呆。
解闷?
让我吹笛子给她解闷?
这……这算哪门子爱好?
大佬的心思你别猜!
接下来的几天,我对着这根价值连城的灵笛,愁得头发都要掉了。
吹吧?就我那水平,魔音穿脑都是轻的,万一惹恼了仙尊,把我冻成冰雕怎么办?
不吹吧?仙尊特意送的,还等着“解闷”呢,这不是不识抬举吗?
纠结了好几天。
在一个夕阳熔金的傍晚。
我坐在能看到云海的小露台上,看着天边绚烂的晚霞,心一横。
死就死吧!
横竖都是个死!
我深吸一口气,把笛子凑到嘴边。
回忆着当年老乐师教的那点皮毛,憋足了劲——
「呜——」
一声凄厉尖锐、宛如鬼哭狼嚎的破音,瞬间划破了寒玉殿的宁静!
我:「……」
完了。
芭比q了。
我绝望地闭上眼,等着静室的门被踹开,然后被冻成冰雕扔出去。
预想中的雷霆之怒没有降临。
死寂。
令人尴尬到脚趾抠地的死寂。
只有那声破音的余韵,在空旷的殿宇里幽幽回荡。
我恨不得当场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就在我尴尬得快要原地爆炸时。
静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云清瑶走了出来。
她依旧是一身素白,神色清冷,看不出喜怒。
她没看我,径直走到我对面不远处,临着云海的一张寒玉小凳上,坐了下来。
然后,她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翻涌的金色云海上。
夕阳的余晖给她清冷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暖金色,柔和了几分轮廓。
「继续。」她淡淡吐出两个字。
我:「???」
继续?
继续制造噪音污染?
仙尊大人,您确定您的耳朵……没毛病吗?
我拿着笛子,手都在抖。
「仙尊……弟子……弟子吹得实在难听……」我试图抢救一下。
她转过头,眸光清泠泠地落在我脸上。
「无妨。」
「本尊,想听。」
行吧。
您是仙尊,您最大。
您想听,那我就……接着辣耳朵吧!
我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再次把笛子凑到嘴边。
憋气,用力!
「呜——噗——」
「吱——嘎——」
「嘶——啦——」
各种不成调、刺耳难听的噪音,如同受刑般,断断续续地从我手中那根可怜的凝音笛里挤出来。
在空旷的寒玉殿里,一遍遍回荡。
简直是精神污染!
我吹得面红耳赤,额头冒汗,感觉自己像个被围观的耍猴戏的。
而唯一的观众——云清瑶仙尊。
她就那么静静地坐在云海前,背脊挺直,侧颜完美。
夕阳的金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跳跃。
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但我眼尖地发现……
她那放在膝盖上的、纤尘不染的玉手,似乎……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大佬,您要是实在受不了,您就说啊!
别憋着!真的!
我吹得腮帮子发酸,手指僵硬,感觉半条命都要没了。
终于,一曲(噪音)终了。
我放下笛子,大口喘气,感觉比跟魔物大战三百回合还累。
露台上再次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只有云海翻涌的细微声响。
我偷眼瞄向云清瑶。
她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望着云海,一动不动。
夕阳已经完全沉入云海之下,只留下漫天绚烂的霞光。
霞光映在她眼底,仿佛冰冷的深潭里投入了熔金。
过了好一会儿。
久到我以为她是不是被我的笛声震得元神出窍了。
她才缓缓转过头。
清冷的眸光落在我脸上,又落在我手中的笛子上。
然后,她站起身,朝我走了过来。
我瞬间绷紧身体,握紧了笛子。
她走到我面前,停下。
离得很近。
近得我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那股清冽的梅雪冷香。
她微微俯身。
在我惊恐的目光中,她伸出两根修长白皙、带着凉意的手指。
不是打我。
也不是抢笛子。
而是……
轻轻地,捏住了我因为紧张而死死攥着笛身、指节发白的手。
「此处,」
她的指尖微凉,点在我僵硬错位的手指上,声音低而清晰,「按错了。」
我:「……」
「气息,太急。」她又点了一下我憋得通红的腮帮子。
「指法,」她垂眸,目光扫过我僵硬的十指,「……全乱。」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但在这霞光渐褪的暮色里,似乎少了几分往日的冰寒,多了点……无奈?
或者说是……某种奇异的耐心?
我整个人都石化了。
仙尊……在……教我吹笛子?
还手把手?!
她冰凉的手指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掰开我僵硬的手指,调整着我在笛孔上的位置。
指尖偶尔划过我的手背,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放松。」她命令道,清冷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
我努力想放松,可身体僵得像块石头。
「再试一次。」她松开手,退开半步,目光却依旧锁在我身上。
我顶着巨大的压力,在云清瑶仙尊“核善”的注视下,哆哆嗦嗦地再次举起笛子。
按照她刚才调整的位置,努力回忆她说的气息和指法……
吸气,吹出。
「呜——」
声音依旧算不上悦耳,但至少……不再像刚才那样凄厉破音了?
成了一个……有点沉闷、但还算连贯的单音?
我惊讶地睁大眼。
居然……有进步?
我下意识地看向她。
霞光彻底隐没,暮色四合。
她站在渐浓的夜色里,身姿挺拔如孤峰。
那张清冷绝艳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但那双映着天边最后一抹微光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极淡的……
满意?
从那天起,吹笛子成了我的“必修课”。
每天傍晚,云海翻涌之时。
云清瑶总会准时出现在露台那方寒玉小凳上。
而我,则在她的“监督”和偶尔“点拨”下,继续我的魔音……哦不,笛艺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