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之转身对身后的暗卫吩咐道:“去,找几个‘道上’的人,把她身上的路引和银子都‘拿’走,再吓她一吓。”
暗卫领命:“是。”
“等等——”
暗卫顿住脚步。
“记住,不许伤她。”
“是。”暗卫刚要走。
“还有……”
暗卫纳闷:主子今天是怎么了?啰里啰嗦的。
沈淮之攥了攥拳,语气软了下来,嘱咐道:“别把她吓坏了。”
暗卫犹豫了,那还怎么吓?
不由得问道:“主子,这尺度……”
“……适可而止。”
暗卫抓着脑袋还是不明白:啥叫适可而止?
沈淮之沉默片刻,妥协道:“算了,别吓她了。”
一想到那小丫头害怕的模样,沈淮之忽然就软了心肠。
他想,只要拿走她的银子和路引,谅她也蹦跶不了几天。
暗卫领命,身影瞬间消失在暮色里。
沈淮之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不甘,有愤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担心。
他明明有无数种直接将人留下的办法,却偏偏选了“抢走路引和银子”这种迂回的方式。
说到底,不过是嘴硬心软,想在“留下她”和“不惹她反感”之间,找一个自欺欺人的平衡点罢了。
他舍不得让她受委屈,更不愿用“抓”这种带着强制的方式,打破两人之间的美好。因为他比谁都清楚,真要动了强,恐怕先慌的只会是自己。
这一点,在她方才带着委屈的哭腔,跟他说要去见祖母时,他就已经慌了、乱了……
即便他明知她在欺他、骗他……
夜色如墨,月光如洗。
马车走在山林间的小路上,车轮碾过枯枝,发出清脆的“噼啪”声,在幽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忽然,两道黑影从密林中猛地窜了出来。
这两人黑巾蒙面,手持钢刀,在夜色中格外阴森恐怖。
其中一人厉声喝道:“站住!交出财物,留你们不死!”
车夫吓得浑身一颤,慌忙勒住马缰,马儿受惊,扬起前蹄,发出一声短促的嘶鸣。
林怀音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她紧抱怀中的包袱,掀开车帘,跳下马车,就往密林深处跑。
因为夜色浓重,她算准了,只要找机会躲进灌木丛,或许能躲过一劫。
可她刚跑出两步,一道黑影便如鬼魅般凌空翻身,稳稳挡在了她的身前,钢刀泛着寒光,直逼她的面门。
前有拦截,后有追兵,脚步声步步紧逼。
林怀音急转方向,朝着更偏僻的无人处跑,同时拼尽全力大声呼喊:“救命!有人抢劫!”
“站住!”身后的山贼立刻追了上来,脚步声急促,踏得落叶枯枝“咔嚓”作响,“老子劫财不劫色,再跑就给你尝尝刀子的滋味!”
林怀音哪肯听,她跑得越发急切了,慌乱间辨不清方向,竟朝着山坡冲去。
“救命呀——救命呀——”林怀音边跑边喊。
裙摆被低矮的树枝勾住,“撕拉”一声裂开一道口子,她重心不稳,“嘭”地重重摔在地上,膝盖磕在石块上,火辣辣的疼。
可她顾不上疼,连滚带爬地起来,继续往前逃。
山贼一个凌空翻,再次挡住了她的去路。
“呵——”在身前的山贼发出一声冷笑:“这荒郊野岭的,你以为谁能救你?”
月色下,钢刀的寒气扑面而来,林怀音打了个哆嗦,吓得步步倒退,因为退得急了,后背“嘭”地撞在粗壮的树干上,直撞得她后背生疼。
她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心中充满了恐惧。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那声音由远及近,清晰可闻……
林怀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朝着马蹄声的方向拼命大喊:“救命呀——有人抢劫!救命——”
两名山贼顿时慌了,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急步冲上来,伸手就去夺林怀音怀中的包袱。
林怀音眼疾手快,狠狠朝山贼拍去,刚才摔倒时,抓在手里的石头终于派上了用场——
“啪”的一声脆响,石头结结实实拍在对方头上。
山贼没料到她竟然还有还手之力,毫无防备之下,闷哼一声,捂着额角连退两步,血珠顺着指缝流出来。
他又惊又气,破口大骂:“臭娘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林怀音还想再逃,脚下却被一根横生的树根绊倒,再度摔在地上,手肘擦过碎石,磨出一片血痕。
另一名山贼见状,立刻扑上抓起他身上的包袱就往下扯,林怀音死死攥着包袱带,大喊:“抢劫呀!快来人呀——”
因为她已经听见“吁”的勒马声,还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绝不能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撕扯间,包袱带“嘶”地一声断裂。
山贼没收住力,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可他顾不上狼狈,一咕噜爬起来,喊了声:“得手了,撤!”
那声音竟然还带着几分喜悦。
一阵窸窸窣窣声后,转瞬两人便消失在黑漆漆的密林中,只留下晃动的树影。
“站住——”
一道清朗的男声响起,紧接着一道黑影掠过,朝着山贼逃跑的方向追去,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只看到黑影消失在密林尽头。
那人只得返了回来,快步走向林怀音,语带关切:“姑娘,你没事吧?”
那声音有些耳熟,林怀音仅凭直觉,脱口而出:“沈修炎?”
“你是——”沈修炎喉结滚动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你是阿三?”
林中黑暗,两人仅凭声音便认出了对方。
沈修炎走到林怀音跟前,弯腰伸出手:“伤着了吗?用不用我扶你起来?”
林怀音摇摇头,“不必了,我能行。”
她虽以累得虚脱,但还是咬牙爬了起来,膝盖火辣辣的疼着,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