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那道身影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沈淮之的寝室内。
来人宽肩窄腰,一身青衣,身姿挺拔修长,面上覆着一方青色面巾,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
沈淮之身着月白色寝衣,负手而立,他眉心微蹙,语带疑问:“你确定他们是在私相授受?”
“是,属下亲眼所见。”蒙面人垂首应道,“不仅如此,他们之间还相谈甚欢,而阿三姑娘显然是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不过是一本书罢了。”沈淮之淡淡道,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
那人却不肯罢休,继续禀道:“属下听人说,寻常送书多是幌子,里头很可能夹了别的信件。”
沈淮之面色沉静如水,半晌未再言语。这些终究只是猜测,他心里,仍是愿意相信阿三。
见他似是不信,蒙面人又补充道:“属下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属下是有依据的。”
“哦,什么意思?”
“属下瞧见阿三姑娘曾几次示意二公子,说书里放了东西,还不住地翻书页给他看……”
“行了,我知道了。”沈淮之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你退下吧。”
“是,主子。”
蒙面人应声,身形一晃,便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翻出窗外,消失在夜色里。
寝室内重归寂静,沈淮之脸上的平静却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挥之不去的凝重。
即便母亲已将阿三抬为通房,她自己也心知肚明,可她却从未主动踏入过他的房间。
不仅如此,自从书房事件后,她更是处处刻意避着他。
虽说每日清晨,她依旧会精心为他准备早膳,心思细腻,花样翻新不断,那份用心和在意,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可沈淮之总觉得,两人之间像是隔了些什么。
难道是那日的书房之事,把她吓到了?沈淮之事后回想,自己那日确实反常,火气大得压也压不住。
若真如太医所说,被药物所控,失了神智,可他偏偏感觉自己是清醒的,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可神志清醒的状态下,又怎会那般行事?
小丫鬟若即若离的态度,让沈淮之有种怅然若失之感,心头萦绕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有些闷,有些堵,还有些……空虚。
今日听了这些更是堵的发慌,所以他不想听暗卫再继续说下去,除非是自己亲眼所见,否则,这些捕风捉影的话听多了,反倒扰了心神。
沈淮之转过身,烛火将他俊逸的身姿投下一片剪影,空荡荡的房间里,那道沉默伫立的身影,显得越发落寞。
一天,沈淮之去上朝了,林怀音闲来无事,坐在廊下嗑着瓜子纳凉。张婶端着个簸箕从院外进来,眼瞅着左右没人,脚步就往她这边挪了挪,脸上带着几分神秘又兴奋的神色,压低了声音道:“阿三姑娘,跟你说个事儿。”
林怀音停下了嗑瓜子的动作,凑近了问:“啥事?”
“你知道吗?小蝶出事了!”
林怀音心中一动,问道:“出什么事了?”
张婶四下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前些日子,老太君总说身子不舒坦,后来过了没多久,就发现自己常戴的那只玉镯不知怎的颜色莫名变暗了,就像蒙上了一层灰,当下就起了疑,便找府医诊脉,被告知中了慢性毒。
老太君派人去她房间查,可什么也没查出来。再后来,老太君又让人去查她的吃食……你猜怎么着?”
林怀音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但还是装作无知道:“怎么了?难道吃食出了问题?”
张婶道:“可不是嘛,原来老太君经常喝的血参茶,被人下了慢性毒。”
“啊?”林怀音装出惊讶的样子,心道这一天可算让她盼来了,她的指尖悄悄攥紧了衣袖。原以为这事要拖到猴年马月,没想到竟然来了!
张婶道:“老太君当即就派人去查买血参的那家老字号药房‘百草堂’,结果你猜又怎么着?”
林怀音配合地追问:“怎么着?”
“那些血参根本就不是从‘百草堂’买的!”张婶的声音里带着惊叹,“说是段执事把买药的渠道给换了。”
“换渠道?那按理说也该找靠谱的地方吧?”阿三故作疑惑。
“可不是嘛!偏就出在这上头了!”张婶凑近了些,语气里添了几分不可思议,“那新渠道,竟是换到小蝶那儿去了!”
林怀音猛地睁大了眼睛,像是被惊得不轻:“小蝶?她哪里来的血参?”
“她爹不是个采药郎嘛,原是仗着这点门路。”张婶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不屑,“可谁能想到这小蹄子心思这么歹毒!就因为前阵子老太君打过她,她竟记恨在心,借着送血参的由头,偷偷下了毒!”
“啊?竟有这种事?”林怀音捂住嘴,一副被惊到的样子。
她定了定神,又问:“那知道是什么毒吗?”
“听说是叫‘无妄水’。”
“无妄水?毒性很大吗?”
张婶皱着眉,像是在努力回忆,“说是从一种叫‘无望草’的毒草上收集的露水,无色无味的,邪性得很,听说蹭到眼里就能让人失明。”
林怀音顺着她的话问:“那要是吃进肚子里呢?会怎么样?”
“这我就不清楚了。”张婶摇摇头,“不过宫里已经派御医来了,正给老太君诊治呢。听说小蝶嘴硬得很,死不承认,被打得半死……”
她顿了顿,左右看了看,见确实没人,才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还听说,她下身大出血了,估摸着是怀了段执事的孩子,这一下可好,连孩子都给打掉了。”
林怀音暗道这消息可真是够劲爆的,却没料到更劲爆的还在后头。
张婶还在继续说,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的意味:“可惜了那个孩子,更可惜的是,段执事那边,已经娶了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