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里本就沉闷,郭靖与陆展元对面坐着,面前的酒碗已空了无数碗,两人却一言不发,只听得酒液入喉的“咕咚”声,伴着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更显寂寥。
可这份沉寂没持续多久,酒馆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哐啷”的撞门声,紧接着便是吵吵嚷嚷的脚步声,震得楼板都微微发颤——江南七怪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为首的柯镇恶,铁杖拄地,虽目不能视,却透着一股慑人的怒气;
韩宝驹骑着他那匹矮脚马赶来,此刻跳下马,气得须发倒竖,像只炸毛的狮子;
韩小莹提着长剑,柳眉紧蹙,脸上是又急又怒的神色;
朱聪摇着破油纸扇,扇面都快摇飞了,眼底却藏着压不住的火气;
全金发、南希仁紧随其后,个个脸上都绷着怒意,众人眼睛在酒馆里一扫,瞬间就锁定了角落里那个失魂落魄的郭靖。
“靖儿!你躲在这里作甚!
我们哥几个找你找得好苦!” 韩宝驹的大嗓门最先炸开,人还在七八步外,声音已如惊雷般滚了过来,他大步流星地冲上前,粗短的手指着郭靖,刚要开口:“你可知那穆念慈……”
“三哥!你住口!” 韩小莹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韩宝驹的衣袖,手上用了力气,将他往后拽了半步。
她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急切的恳求,一双杏眼死死盯着郭靖——只见他头发散乱,衣襟上沾着酒渍和尘土,脸色苍白得像张纸,眼神空洞地望着酒碗,连师父们闯进来,都只是迟钝地抬了抬眼,那模样,活像被抽走了魂魄。
韩小莹心中一疼,鼻子发酸:“你瞧他这模样!
衣衫不整,眼神都直了,怕是……怕是早就知道了!
你这时候提穆姑娘,不是往他心口上捅刀子吗?!”
韩宝驹被拽得一个趔趄,刚要发作,却顺着韩小莹的目光看向郭靖,见徒弟这般惨状,到了嘴边的怒喝竟噎了回去,只剩下胸口的气鼓鼓,像只被扎了一下的皮球。
这时,柯镇恶的铁杖猛地往地上一顿,“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桌上的酒碗都跳了跳。
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薄唇紧抿,冷哼一声,声如洪钟,带着压抑了一路的怒火,直往四周撞去:“哼!用你说?
靖儿这气息,颓得像滩烂泥,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我们在镇上听得明明白白,那杨家的闺女,穆念慈!
好啊!真是好得很!”
柯镇恶越说越气,铁杖又顿了一下,地面都似颤了颤:“她竟敢不知廉耻,跟那全真教的叛徒、人人得而诛之的淫贼赵志敬厮混在一起!
光天化日之下,游山玩水,招摇过市,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
这脸,不仅丢了靖儿的,更是把我们江南七怪的脸,都扒下来踩在地上!
我们哥七个,这辈子没这么丢人过!”
“大哥说得半点不差!” 朱聪收起油纸扇,“啪”地一声合在掌心,语气虽不如柯镇恶暴烈,可每一个字都裹着尖刺,“嘿嘿,想当初,我们见那穆姑娘,眉清目秀,说话温温柔柔,还夸她温婉贤淑,是个配得上靖儿的好姑娘。
结果呢?
结果是我们看走了眼!
竟是这般水性杨花、不守妇德的货色!
见那赵志敬能说会道,会耍些花言巧语,就忘了跟靖儿的父辈盟约,忘了自己是个有婚约在身的人,巴巴地攀着那恶贼的高枝儿去了!
靖儿,你说说,这样的女子,配得上你吗?
配得上我们江南七怪的徒弟吗?”
“就是!靖儿,你可别犯傻!” 全金发凑上前,拍着郭靖的肩膀,语气又急又愤慨,“这样的女子,不要也罢!
咱们江南七怪的徒弟,武功好,人品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还怕找不到好姑娘?
回头师父们去江南走一趟,给你寻个知书达理、清白干净的好姑娘,比那穆念慈好十倍、百倍!”
南希仁性子最是寡言,此刻也憋得脸色通红,重重地“哼”了一声,那一声里,满是对穆念慈的鄙夷和不满,比说千言万语都有力。
他见郭靖低着头不说话,心里也替他难受,瓮声瓮气地附和:“靖儿,大哥、二哥、三哥说得都对,你……你别难过,不值得。”
韩宝驹憋了半天的火气,此刻终于又冒了上来,他跳着脚,指着门外,破口大骂:“他娘的!还有那杨铁心!
当年跟郭啸天郭大哥称兄道弟,说是什么生死兄弟,还搞了个指腹为婚!
结果呢?
郭大哥为国捐躯,他倒好,自己跑得无影无踪,把女儿丢在外面不说,教出来的‘好女儿’,竟是这般背信弃义的德行!
真是枉费我们哥几个还敬他是忠良之后,呸!什么东西!”
郭靖见师父们一个个为了自己气红了脸,韩三师父跳着脚骂人,韩小师父眼圈泛红,大师父的铁杖都快把地板戳穿了,心中又酸又涩,像灌了一坛苦酒。
他连忙撑着桌子站起身,声音有些沙哑,却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劝慰道:“大师父,二师父,三师父,小师父……你们别气,真的,我……我没关系的,你们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怎么能不气!” 韩小莹见他强装坚强,嘴角扯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心中更是心疼,眼泪都快涌上来了,她猛地转过身,柳眉倒竖,将一腔怒火全都泼向了赵志敬,“都是那杀千刀的赵志敬!
卑鄙无耻的小人!
贪花好色的淫贼!
他最会用那些花言巧语哄骗无知女子!
定是他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迷惑了穆念慈!
好好一个姑娘家,被他骗得神魂颠倒,连基本的妇道廉耻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真是造孽啊!
靖儿,你可千万别怪穆念慈那苦命的女孩子!
依我看啊,都是赵志敬那恶贼的错!”
“小莹说得对!根子全在那赵志敬小贼身上!” 柯镇恶越听越气,铁杖“咚咚咚”地连顿三下,怒喝道,“此獠背叛师门,欺师灭祖,本就心术不正!
如今更是胆大包天,做出夺人未婚妻这等天理难容的恶事!
穆念慈纵然有错,也是被他蛊惑至深,猪油蒙了心!
此獠不除,不仅是靖儿的祸患,更是江湖的大害!
靖儿,你听着!
切莫为此等不贞不洁的女子伤心,更不必自责!
要恨,就恨那赵志敬寡廉鲜耻,专行此等伤天害理的恶事!”
郭靖站在原地,听着师父们你一言我一语,句句都将过错推到赵志敬身上——是啊,一定是赵志敬的错!
是他奸诈,是他卑鄙,是他用了手段蒙蔽了穆姑娘!
穆姑娘那么好,怎么会背叛自己呢?
一定是这样!
心中那份因“背叛”而来的屈辱和痛苦,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顺着师父们的话语,一点点转移到了赵志敬身上。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的空洞渐渐被怒火填满,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却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大师父,各位师父,你们放心!
我明白了!
我不怪穆姑娘……真的不怪她!
要怪,只怪那赵志敬太过奸诈,太过卑鄙!
是他……是他用了不知什么阴险手段,蒙蔽了穆姑娘的双眼!
我恨他!”
一旁的陆展元,早就按捺不住了,见郭靖终于“想通”,立刻凑上前,满脸愤慨地附和,简直是火上浇油:“诸位前辈明鉴!
郭兄说得一点没错!
那赵志敬最擅长的就是玩弄人心,欺骗女子感情!
我的莫愁……唉,还有那位桃花岛的黄药师黄老前辈的女儿,黄蓉姑娘,前几日我也听闻,似乎也与那赵志敬有所牵扯,想来定也是受了他的蒙骗!
此贼阴险狡诈,实乃我辈公敌,不除不足以平民愤啊!”
“好!靖儿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韩宝驹见徒弟终于有了火气,拍着大腿叫好,“那穆念慈既然自甘堕落,跟了那恶贼,从此便与你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咱们就当从没这桩婚约,全当是一场梦!”
朱聪重新打开油纸扇,慢悠悠地摇着,眼中却闪着精明的光:“当务之急,不是恨,是了断。
咱们得尽快找到杨铁心,把这糊涂婚约给退了!
免得日后那穆念慈跟赵志敬闹出什么幺蛾子,反而污了靖儿的名声,平白惹一身麻烦!”
柯镇恶最后上前一步,铁杖轻轻碰了碰郭靖的胳膊,语气虽依旧严厉,却多了几分期许:“靖儿,抬起头来!
挺直腰杆!
你是我们江南七怪的徒弟,是郭啸天的儿子,顶天立地的汉子!
大丈夫何患无妻?
此事就此作罢,休要再为此等不堪之人、不堪之事,耗费心神!
若他日遇上那赵志敬,我们哥七个陪你一起,替天行道,为你,也为所有被他祸害的人,讨一个公道!”
师父们的声援如潮水般涌来,陆展元的附和又恰到好处地添了把火,郭靖胸中的郁闷,像是被这股怒火冲散了不少。
郭靖死死攥着拳头,将所有的过错都归结于赵志敬的“欺骗”与“引诱”——这样一来,穆念慈在他心中的美好印象,就不会崩塌;
那份被背叛的痛苦,也似乎轻了许多。
郭靖深吸一口气,再次端起桌上的酒碗,对着师父们,也对着陆展元,用力举了举,然后仰头,将碗中那混合着愤怒、失落,还有一丝解脱的苦酒,一饮而尽!
酒液呛得郭靖喉咙发疼,可他却觉得,心中的那块石头,终于松了些。
……
……
……
(今天可怜的小兔子感冒了,头痛的要炸开来!
拼了命才给大家码了一章!
大家看完这一章,不用等了。
因为我已经去睡觉了。
我会好好的休息,争取明天恢复过来给大家继续码字的!
求大家的礼物安慰小兔子!
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