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中原的一片漠北草原中,
一处临时扎下的蒙古营盘深处,最大的毡帐内。
帐中央燃烧的牛粪火盆驱散着寒意,
却也映照出一张张野心勃勃、躁动不安的面孔。
端坐主位的,是一位年约三十七八岁的番僧。
在密宗同辈中,他本就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寻常喇嘛年过四十,能将密宗基础武学练到大成已是不易,
可他三十岁便悟透密宗心法精要,
如今不过三十七八,身形已长得极高极壮,
宽肩厚背几乎撑满了毡帐主位的空间,
站在普通蒙古武士中,竟如铁塔般高出大半个头,
那份魁梧挺拔,几乎不似常人。
他身上穿着一袭绛红色喇嘛僧袍,
袍角虽因常年奔走漠北沾了些风沙磨损的痕迹,却依旧整洁,
领口袖口绣着的暗金色密宗梵纹,在牛粪火盆的光线下隐隐发亮;
脖颈间挂着的那串乌木念珠,每一颗都有孩童拳头大小,
串珠的麻绳被磨得光滑,一看便知是常年捻动所致,
念珠垂在胸前,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晃动,
单是这份重量,便非寻常人能轻松承载。
再看他面容,更是透着股慑人的英气——颧骨高耸却不突兀,衬得脸颊线条硬朗如刀削,
下颌蓄着一圈短而密的黑须,根根分明;
最惊人的是那双眼睛,眼裂狭长,瞳仁深褐近黑,
平日里半睁半阖时,只觉沉稳内敛,
可一旦开阖间,便有精光四射,
像极了草原上蓄势待发的雄鹰,
既带着对自身力量的绝对自信,
又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让帐中众人不敢轻易与他对视。
他便是金轮法王!
在密宗同辈中早已是“传奇”般的存在——旁人穷极一生都难修炼到第五层的密宗绝学《龙象般若功》,
他不仅早早入门,
更是在三十七八岁的年纪,便练到了前所未有的第六层!
这功法每进一层,便需吸纳无穷内力,凝聚“龙象之力”,
寻常人练到第四层已是极限,
而他却硬生生突破到第六层,
周身常年萦绕着一股无形的威势。
帐内偶有武士因激动失了分寸,
他只微微沉了沉肩,
喉间便不自觉溢出一声低啸——那啸声不似人声,反倒像草原深处巨龙苏醒时的低吼,
混着大象踏地的厚重感,
正是《龙象般若功》练至深处才有的“龙啸”!
啸声虽轻,却让帐内瞬间安静下来,
靠近火盆的武士甚至觉得胸口一闷,
仿佛有千斤重物压着,
这便是龙象巨力外散的威势。
此刻他虽未动武,
可周身那股力量感却无处不在——手指捻动念珠时,每一下都似能捏碎顽石;
坐姿虽稳,却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随时能爆发出撕裂天地的力量。
这般实力,早已让他在漠北武林声名鹊起,
蒙古各部首领见了他,都要客客气气称一声“法王”。
可他心中却并不满足——他的目光,始终盯着那“蒙古国师”的宝座。
在他看来,练到《龙象般若功》第六层,不过是迈向更高处的基石;
漠北武林的声名,也远不及“国师”之位带来的权力与资源。
唯有坐上那个位置,他才能调动整个蒙古的力量,
寻遍天下奇珍异草、武学典籍,
助自己突破《龙象般若功》更高深的境界,
甚至有望触及传说中的第十层;
也唯有那个位置,才能让他将密宗佛法传遍草原乃至中原,
真正实现“弘扬密宗”的宏愿。
此刻他捻着念珠,
眼中深邃的光芒里,
除了对武道的热情,
更多的是对“国师”之位的渴望——那野心如同帐中火盆的火焰,
看似平静,
实则早已熊熊燃烧,
只待一个机会,
便能燎原而起。
此时一名风尘仆仆的蒙古探子走进来,
他单膝跪地,
恭敬地汇报着从南方传来的消息:“……法王,确认无误,刺杀大汗的恶人赵志敬,如今正藏匿于襄阳城外的深山之中,身边还有两位容貌极美的汉人女子相伴……”
帐内顿时响起一片粗重的呼吸和压抑的议论声。
端坐主位的金轮法王听完探子的汇报,
指尖捻动乌木念珠的动作未停,
依旧是不急不缓的节奏,
仿佛方才那足以震动帐内众人的消息,不过是寻常琐事。
他垂着眼帘,
长长的睫毛在火光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只留嘴角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那不是温和的笑意,
而是猎手嗅到猎物气息时的冷冽。
帐内众人屏息等待他的指令,
却没人敢贸然开口,
只觉主位上那道高大的身影,
像一座沉默的山,
山底藏着随时会喷发的岩浆。
他指间的念珠每转动一颗,
便发出一声沉闷的“咔嗒”声,
在寂静的帐中格外清晰,
像是在为接下来的盘算敲打着节拍。
同龄人中,他早以心思深沉闻名,
当年为争夺密宗首座之位,他能隐忍三年,暗中布局,
最终以雷霆手段扫清障碍,
如今面对这关乎“蒙古国师”之位的机会,
更不会有半分急躁。
他清楚,越是天大的功勋,越要沉住气,
一步错,便可能满盘皆输。
“赵志敬……襄阳……”
片刻后,他终于开口,
低沉的声音不高,
却带着《龙象般若功》内力的厚重,
如同闷雷在帐中缓缓滚动,
震得人耳膜微麻。
话音落时,
他指尖猛地一停,
那颗被捻动的乌木念珠竟被捏出一道浅痕——没人怀疑,
若此刻赵志敬在他面前,
这双手能直接捏碎对方的骨头。
“好!很好!真是佛祖赐下的功德!”
他抬眼时,
眼底的深邃已化作灼人的光,
那光里没有半分慈悲,
只有对眼底的势在必得。
他猛地睁开双眼,
瞳仁里精光暴射,
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刃,
扫过帐内众人时,
连最凶悍的蒙古武士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此刻他心中的盘算,早已清晰如刻:
擒杀赵志敬,
表面是为大汗除害,
实则是为自己铺就登顶之路。
他太清楚大汗的心思——谁能为蒙古扫清障碍,谁就能获得信任与权柄。
至于赵志敬和他身边那两位汉人女子的生死,
在他眼中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尘埃,
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死再多人也无妨。
这份冷酷,
早在他多年前争夺密宗权力时,
便已刻进骨子里。
“擒杀此獠,不仅能为大汗除去心腹大患,更是我密宗扬威立万的天赐良机!”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若能借此功勋,得大汗册封为国师……”
说到“国师”二字时,
他喉结滚动,
眼中的渴望几乎要溢出来——那是他多年来的执念,
是权力的顶峰,
更是他追寻更高武学境界的钥匙。
他顿了顿,
手指再次抚上念珠,
只是这次的动作,
多了几分急切与灼热:
“届时,我密宗便能获得无数金银、典籍、药材,
更能广建寺庙,招收门徒,弘扬我佛法旨!”
他口中说着“弘扬佛法”,
眼底却只有对资源的算计——有了这些,
他才能让密宗彻底依附于自己,
才能动用举国之力,
寻遍天下奇珍,
突破《龙象般若功》的瓶颈,
达到前人未及的境界。
对金轮法王而言,
赵志敬不是“刺客”,
而是通往巅峰的“踏脚石”,
是必须牢牢抓住的“机缘”。
这份功劳,
他志在必得,
哪怕为此与整个中原武林为敌,
哪怕要双手沾满鲜血,
他也绝不会退缩——从他踏上追寻权力与武学的道路开始,
“回头”二字,
便早已从他的字典里消失了。
侍立在金轮法王左侧的,
是个如草原上成年公熊般壮实的年轻喇嘛——达尔巴。
他刚满二十岁,
肩宽几乎能抵上寻常武士两人,
身上的绛红色僧袍被厚实的肌肉撑得紧绷,
袖口和衣摆都特意裁得宽大,
却仍掩不住那股扑面而来的蛮力感。
他生得浓眉大眼,
鼻梁高挺,
脸上总带着几分憨直的神情,
一双眼睛望向金轮法王时,
更是满是孺慕与敬畏,
仿佛在看世间唯一的神明。
方才帐内众人议论时,
他大半没听懂那些关于“国师之位”“密宗兴衰”的弯弯绕绕,
只竖着耳朵捕捉师父的每一个字。
直到探子提到“赵志敬”,
又听到金轮法王沉声道“擒杀此獠”,
他才豁然开朗——原来师父要抓这个叫赵志敬的人,
那这人一定是坏人!
念头刚落,
他便猛地攥紧了拳头,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那拳头竟有醋钵大小,
看着便能砸裂青石。
“师父!抓坏人!达尔巴帮您!”
他声如洪钟,
一开口便盖过了帐内的低语,
震得火盆里的火星都簌簌跳动,
“我去把他抓来,砸成肉泥!看他还敢不敢做坏事!”
说着,
他还往前踏了半步,
胸膛挺得笔直,
像随时准备冲出去执行命令的猛士。
在达尔巴的世界里,
逻辑简单得如同草原上的太阳——师父说的都是对的,
师父要抓的都是坏人,
对坏人不必手软,
打死便能护师父周全。
这份忠诚不带半分算计,
纯粹得像他眼底的光,
只围着金轮法王转,
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
只要师父一声令下,
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
而站在金轮法王右侧的霍都,
却是另一副模样。
他年方十九,
穿着一身绣着金边的蒙古锦袍,
衣料顺滑光亮,
一看便知是精心挑选的上等货;
腰间挂着玉坠,
手指上戴着镶嵌宝石的戒指,
每一处都透着“王子”的华贵。
他生得眉清目秀,
眼型偏长,
肤色比寻常蒙古人白皙,
若单看面容,
倒有几分汉人书生的阴柔俊美,
可那双眼睛却总在转动,
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算计,
与他的外表格格不入。
他本是铁木真酒后临幸汉人女奴所生,
在黄金家族里,
母亲的身份让他始终抬不起头——同样是王子,
旁人能统领部落、参与军政,
他却只能顶着空名头,
连见父汗一面都难。
这些年积压的怨愤与对权力的渴望,
早已在他心里扎了根,
只等着一个爆发的机会。
方才探子提到“赵志敬藏匿于襄阳深山,身边有两位容貌极美的汉人女子”时,
霍都的眼睛瞬间亮了——前半句让他看到了改变命运的希望,
后半句则勾动了他心底的邪念。
他悄悄舔了舔下唇,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坠,
眼神里先是闪过对功勋的野心,
随即又染上几分淫邪的光,
那目光像极了草原上盯着猎物的饿狼,
贪婪又炽热。
等金轮法王话音稍落,
他立刻上前一步,
躬身行礼时,
腰弯得恰到好处,
既显恭敬,
又不失王子的体面。
“师父!此乃天赐良机于我等!”
他语气急切,
声音却刻意放得温和,
透着几分刻意的讨好,
“那赵志敬胆敢行刺大汗,罪该万死!
若能将其擒杀,献于大汗帐前,
不仅能为大汗解忧,
更能让大汗看到师父与弟子的忠心,
必能对我等刮目相看!”
他说着,
眼底的野心几乎要溢出来——只要能借这份功劳得到父汗的认可,
他就能摆脱如今的尴尬处境,
拿到实权,
再也不用看旁人的脸色!
话音刚落,
他话锋猛地一转,
脸上露出一丝猥琐的笑容,
刻意压低了声音,
只让金轮法王能听清:
“至于那两位美人……”
他轻笑一声,
语气里满是轻佻,
“哼,赵志敬一个将死之人,何德何能享有如此绝色?
待擒住他,
正好由师父发落——师父若用得上,便留给师父;
若师父无意,不如让弟子代为‘照料’。”
说到“照料”二字时,
他特意加重了语气,
眼神里的淫邪再也藏不住,
仿佛已经看到了两位女子在他面前俯首帖耳的模样:
“弟子定能让她们知晓我蒙古英雄的厉害,
绝不会让师父失望!”
在他看来,
这两位素未谋面的女子,
不过是此次行动的“附加战利品”,
既能满足他的私欲,
又能讨好师父,
简直是一举两得。
这份狡诈与好色,
早已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与左侧达尔巴的憨直忠诚,
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帐内并非只有他们三人,
还有十余名精锐的蒙古武士和几名穿着喇嘛服饰的蒙古僧侣。
他们听闻消息,
早已按捺不住,
此刻纷纷激动地议论起来:
“没错!抓住那个刺客!大汗有令,赏黄金万两!”
“何止黄金!还能封官!赐予最肥美的草场和成千上万的牛羊!”
“还有数不清的奴隶和女人!足够我们享受几辈子了!”
“杀了那汉狗,为我们蒙古勇士扬威!”
“跟着法王,这次一定能立下大功!”
这些武士和僧侣,
眼中都闪烁着对财富、权力和美色的贪婪光芒。
擒杀赵志敬,
对他们而言,
意味着一步登天,
从此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巨大的赏格刺激得他们血脉贲张,
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往襄阳。
金轮法王看着帐内群情激奋的众人,
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霍然起身,
高大的身影几乎要顶到帐顶,
沉声道:
“好!既然如此,我等即刻准备,南下襄阳!
达尔巴,点齐人手,备好快马!”
“霍都,你心思活络,负责打探确切消息和路径!”
“诸位勇士!”
他目光扫过那些激动的武士和僧侣,
“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随本座南下,取那赵志敬的项上人头,向大汗请功!”
“嗷呜!”
“遵法王令!”
“杀!杀!杀!”
帐内顿时响起一片狂热的呼应声。
在金轮法王的率领下,
这支由野心、贪婪、色欲和对功勋的渴望凝聚而成的队伍,
迅速行动起来,
如同草原上嗅到血腥味的狼群,
朝着襄阳方向,
滚滚南下!
他们的目标,
直指赵志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