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药痴叟手里那根啃了一半、油光锃亮的烤凶兽腿,直挺挺地掉在了地上,沾满了灰尘。
他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鹅蛋,眼珠子瞪得溜圆,死死盯着秦烬,仿佛在看一个突然长出三头六臂的怪物。
“你……你刚才说啥?”
药痴叟的声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尖利又走调,“去……去丹盟总部?参加公审?
秦小子,你是不是被那毒把脑子毒坏了?还是觉得刚才没死成不过瘾,非要换个更刺激的死法?”
他围着秦烬转圈,激动得手舞足蹈:“那是丹盟总部!万丹城!里面随便拎出个扫地的都可能比你修为高!
墨渊那老阴比在那里经营了多少年?
根深蒂固!你拿着这玩意儿跑去他老家,指着鼻子说他勾结净世殿?
你信不信你连他面都见不着,就会被‘意外’死在某个阴暗角落,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药痴叟唾沫横飞,恨不得撬开秦烬的脑壳看看里面是不是进了水。
“继续跑!必须跑!老夫拼了这把老骨头,带你钻山沟,躲秘境,总能找到一线生机!
去丹盟?那是十死无生!是自投罗网!是茅坑里打灯笼——找屎(死)啊!”
古紫鸢的魂影不知何时飘到了秦烬身边,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他,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有意思。别人避之不及的龙潭虎穴,你倒要主动往里钻。是嫌命长,还是真有倚仗?”
秦烬没有立刻回答药痴叟的连珠炮,也没有理会古紫鸢的调侃。
他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尖点向自己的眉心。
那里,是识海所在,也是葬仙残鼎沉浮之地。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穿透水府略显昏暗的光线,带着一种看透迷雾的冷静。
“前辈,”
秦烬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药痴叟焦躁的嚷嚷不自觉停了下来,“他们现在倾尽全力追杀的,是一个知道了他们秘密、正在狼狈逃窜的‘逃犯’秦烬。
一个藏在暗处,随时可能引爆他们秘密的‘隐患’。”
他顿了顿,指尖在眉心轻轻一触,仿佛能感受到残鼎那沉稳古老的脉动。
“而我,将不再逃跑。我会带着他们无法辩驳的‘证据’,主动走到阳光下,走到他们权力核心的审判台上。
届时,我将不再是他们可以随意抹杀的‘逃犯’。”
秦烬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我会成为……他们的‘审判者’。”
“审判者?”
药痴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但看着秦烬那绝非开玩笑的眼神,笑声卡在了喉咙里。
就在这时,秦烬识海深处,那尊一直沉寂的葬仙残鼎,仿佛感应到了宿主这惊世骇俗的决心,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没有磅礴的力量涌出,没有耀眼的光芒绽放。
只有一股如同冰泉流淌般的、洞悉局势的冷静智慧,悄然弥漫开来,浸润着秦烬的思绪。
这智慧并非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如同一个最精密的推演罗盘,将秦烬这个大胆计划的利弊、各种可能的发展路径、潜在的危机与契机,以一种近乎直觉的方式,清晰地呈现在他心间。
残鼎在为他这看似疯狂的计划进行推演与背书!
它认可这条绝境中的反击之路!
感受到残鼎传来的这份沉静与认可,秦烬心中的最后一丝犹疑也彻底散去。
他看向目瞪口呆的药痴叟,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前辈,您想想。继续逃,我们能逃多久?
外面天罗地网,净世殿无孔不入,墨渊的势力盘根错节。
我们就像是被猎犬追逐的兔子,终有力竭被捕的一天。
到那时,我们悄无声息地消失,证据被夺,真相永埋。”
“但主动进入丹盟总部,看似是自投罗网,实则不然。”
秦烬目光灼灼,“那里是规则的集中地,是舆论的中心。
墨渊势力再大,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理由地格杀一个带着重要证据、要求公审的‘证人’。
他必须遵循丹盟明面上的规则!这规则,就是他最大的束缚,也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我们将从一个被追杀的‘变量’,变成一个摆在明处的‘难题’。
一个他必须按照他的游戏规则来解决的难题!”
秦烬的声音斩钉截铁,“而这,就是我们撕破他伪装的唯一机会!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藏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唯一生路!”
水府内一片寂静。
药痴叟张着嘴,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伤、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吓人的年轻人。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这小子说的……好像他妈的有那么点道理?
虽然这道理听起来就跟走钢丝一样悬乎,不,比走钢丝还悬乎一万倍!
这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还是蒙着眼睛在刀尖上跳舞!
古紫鸢的魂影微微波动,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带着一丝赞赏:“以身为饵,直捣黄龙。小子,你这胆子,确实配得上这尊残鼎。”
秦烬不再多言,他缓缓闭上双眼,心神彻底沉入识海,与残鼎那冰冷的智慧交融,开始细细推演进入丹盟总部后,每一步可能遇到的状况,每一个可能利用的细节。
药痴叟看着陷入沉思的秦烬,又看了看地上那根沾灰的兽腿,最终颓然一屁股坐倒在地,喃喃自语:“疯了……真是疯了……老夫这一把年纪,还要跟着你小子玩这种心跳……造孽啊……”
但他浑浊的老眼里,除了担忧和恐惧,却也不自觉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的火苗。
或许,这小子,真能把这天……捅个窟窿?
水府之外,追杀的风声似乎更紧了。
而水府之内,一场更加凶险、更加惊心动魄的风暴,正在这绝对的寂静中,悄然酝酿。
定策,入龙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