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志才那一声“将军”与掷地有声的效忠之言,如同春风化雨,彻底驱散了这间陋室中积年累月的阴霾与沉重。张珩心中畅快,扶起戏志才,只觉此番南下颍川,纵有千般辛苦,能得此国士归心,便已值回所有。
然而,欣喜之余,张珩目光扫过戏志才那依旧略显苍白的面容,想起历史上这位奇才早逝的记载,心头不禁又是一紧。他转向正准备为戏芸详细书写调理方案的张仲景,恳切道:“仲景先生,劳烦您再费心,为志才也诊视一番。他常年忧思劳神,加之清贫,我观其气色,亦需调理。”
戏志才闻言一愣,心中暖流涌过,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确实时常感到精力不济,只是以往困于家累,无暇也无力顾及。他拱手道:“有劳先生。”
张仲景自无不可,示意戏志才伸手。他三指搭脉,凝神细察片刻,眉头微蹙,又看了看戏志才的舌苔,方才缓缓道:“戏先生的症状和舍妹有一定相似之处,乃思虑过度,耗伤心血,加之饮食不调,脾胃虚弱,导致气血两亏,阴阳失衡。若不加调理,长此以往,恐成痼疾,折损寿元。”
此言一出,戏志才面色微变,张珩更是心头一沉,果然如此!
张仲景续道:“所幸发现尚早,未至沉疴。只需放下心中重负,安心静养,再辅以药石调理,补益气血,健旺脾胃,假以时日,便可恢复如常,于寿数无碍。”说着,他提笔又开出一张方子,“此方与令妹之药颇有相通之处,可一同置办,先服用半月,观其效再行调整。”
张珩连忙接过药方,如同捧着珍宝,对戏志才道:“志才,你可听见了?从今往后,你首要之事,便是遵医嘱,好生调理身体!你的才智,需有健康的体魄方能尽情施展,切不可再如以往般耗损自身!”
戏志才心中感动无以复加,深深吸了一口气,郑重道:“忠,谨遵将军之命!”这一次的称呼,更加自然,带着发自内心的归属。
心头最大的两块石头落地,张珩这才想起另一件要紧事。他看向戏志才,问道:“志才,你可知奉孝如今身在何处?我此番前来,亦想寻他。”
戏志才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复杂之色,摇头轻叹:“奉孝……月前曾与我言,欲往河北一行,观袁本初其人。他曾言‘智者审于量主’,袁本初四世三公,名动天下,其势方炽,奉孝想去亲眼看一看,此人是否值得托付。”
张珩心中顿时一沉,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郭嘉最终还是按照原有的轨迹,去投奔袁绍了!虽然他深知郭嘉在袁绍处不得志,不久便会离开,但此刻听闻,依旧涌起一股强烈的失落与惋惜。如此奇佐之才,竟要失之交臂了吗?
他沉默片刻,终究化作一声长叹:“人各有志,不可强求。袁本初外宽内忌,好谋无断,非奉孝良主。只盼奉孝能早日看清,莫要虚掷光阴。”话虽如此,他心中那份遗憾却难以排遣。得戏志才固然是大喜,但未能同时招揽郭嘉,终究让这次颍川之行显得不那么圆满。
将这份遗憾压下,张珩的目光再次投向正在整理药箱的张仲景。这位医圣的价值,丝毫不亚于一位顶级谋士!若能请他同回幽州,其意义之重大,难以估量。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走到张仲景面前,再次深深一揖:“仲景先生,珩有一不情之请,万望先生应允。”
张仲景抬头,目光平和:“将军但说无妨。”
“先生仁心圣手,游历天下,活人无数,珩钦佩之至。然,珩窃以为,先生一人之力,纵有通天之能,一生所能救治之人,终究有限。”张珩语气诚恳,开始阐述他思考已久的想法,“天下疾苦,非一人一代可解。先生着书立说,固然能惠及后世,然学说流传需时,且寻常百姓,难解经典深奥。”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张仲景:“先生何不随我同返幽州?我主刘皇叔,仁德爱民,重视文教民生。珩可恳请皇叔,于燕山书院内,特设‘医学院’,请先生出任院长!先生可在此将毕生所学,系统整理,编纂教材,广收门徒,因材施教!将先生之医术,化繁为简,推广开来!届时,先生所救者,非一城一地之民,而是通过您培养的无数医者,拯救天下万千黎庶!此等功德,岂不远胜于先生孤身一人,奔波于江湖,救治有限之病患?”
张仲景原本平静的眼神,随着张珩的话语,渐渐泛起了波澜。他一生致力于医学,最大的心愿便是解除百姓病痛,也曾深感个人力量之渺小,着书便是为了将经验传于后人。然而,张珩提出的“医学院”设想,建立一个系统性的医学教育机构,大规模培养医者,这无疑是一条更具效率、影响更为深远的道路!
他仿佛看到了一座宏大的殿堂,无数渴望学习的年轻人汇聚于此,将他毕生钻研的医术传承下去,播撒到四方……这画面,让他沉寂已久的心潮,不禁澎湃起来。
张珩见其意动,趁热打铁道:“先生所需之一切,药材、场地、典籍、助手,幽州必倾力支持!先生可专心教学与研究,再无须为俗务与资材烦忧!此乃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伟业!先生之名,亦将随医学院而千古流芳!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医学传承,珩,恳请先生三思!”
张仲景站在原地,久久不语,内心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权衡。游历天下,亲自救治病患,是他的夙愿;但建立一个传承体系,培养更多“张仲景”去救治更多人,这诱惑更大,意义更为深远。
终于,他抬起头,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与坚定,对着张珩,郑重拱手:“将军高瞻远瞩,一言惊醒梦中人!机,飘零半生,着书亦是为传道。若能在有生之年,亲眼见得医学昌明,后继有人,实乃平生最大夙愿!刘皇叔仁德,幽州气象一新,确是推行此道之良所。既蒙将军不弃,皇叔看重,张机,愿往幽州,竭尽绵薄,筹建医学院,为天下培养医者!”
“好!太好了!”张珩大喜过望,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得先生应允,实乃幽州之福,天下百姓之福!”
至此,南下颍川之行,虽未能招揽到郭嘉,但成功请得戏志才与张仲景两位大贤,更意外收得猛将典韦,可谓收获空前圆满!
接下来几日,张珩一面派人协助戏志才处理家中细软,按照张仲景的方子抓药,为北上做准备;一面让赵云、典韦整顿队伍。戏志才小妹戏芸得知兄长将往幽州任职,自己更有神医随行调理,苍白的脸上也第一次露出了对未来充满希望的笑容。
一切准备停当,在一个天高云淡的秋日清晨,这支队伍再次启程。与来时不同,归去的队伍中,多了两辆舒适的马车,载着戏志才兄妹和张仲景,也载着张珩对幽州未来的无限憧憬。
车辚辚,马萧萧。张珩骑在马上,回望渐渐远去的颍川山川,心中豪情万丈。
谋臣戏志才,可定策于帷幄;
神医张仲景,可活命于州郡;
虎将典韦,可护主于万军。
文臣、武将、医者,霸业之基,正在一步步夯实。他仿佛已经看到,在幽州那片土地上,一个更强盛、更稳固,文治武功皆盛的势力,正冉冉升起,即将在这波澜壮阔的乱世中,发出属于自己的、不容忽视的光芒。
“加速行军,早日返回幽州!”张珩一扬马鞭,声音中充满了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