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莲缓缓旋转,净化之光如同无形的壁垒,将污秽与死寂牢牢隔绝在外。莲台之上,天赐(周念尘)盘膝而坐,昏迷的九公主(云氏)枕在他的膝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些许。心口那点灯火稳定地燃烧着,与脚下金莲的净化之力交相辉映,共同维系着这片小小的净土。
然而,天赐能清晰地感受到,金莲的光芒正在以极其缓慢、却坚定不移的速度减弱。维系它存在的能量,源于母亲残存的本源与这片天地间已被魔气严重污染、所剩无几的水灵之气,如同无源之水,终有枯竭之时。外界,那魔神身影虽因金莲的压制而凝聚速度放缓,但其散发出的“寂灭”意志却愈发凝实,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持续冲击着金莲的壁垒。黑袍使者与其麾下的尸潮虽不敢靠近,却依旧在外围虎视眈眈,如同等待猎物力竭的群狼。
时间,依旧站在敌人那一边。
天赐闭上双眼,神识沉入体内。他必须在这有限的喘息时间内,找到破局之法。强行冲击魔神降临体?无异于以卵击石。试图修复那被血祭撕裂的封印?在魔神意志的干扰和黑袍使者的窥视下,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的思绪,再次回到了那深不见底的“归墟之眼”。一切的源头,皆在于此。封印其上的,是创世神留下的枷锁,而魔神,便是被囚禁于枷锁之下的阴影。如今枷锁破损,阴影溢出。
“若不能将阴影逼回,或许……可以尝试加固枷锁?甚至……修复它?”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但这需要何等力量?创世之神早已消散,凭他如今之力,如何能修复创世级别的封印?
就在他心念纷杂之际,膝上的九公主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天赐立刻收敛心神,低头看去。只见母亲睫毛微颤,似乎正从深度的昏迷中艰难地挣扎。
“娘?”天赐轻声呼唤,小心翼翼地将一股更加温和的、蕴含着心灯意念的混沌之力渡入她体内。
九公主缓缓睁开双眼,眼神初时有些涣散,随即迅速聚焦,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和儿子担忧的面容。她试图起身,却牵动了神魂的伤势,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别动。”天赐按住她,“我们在金莲领域内,暂时安全。”
九公主目光扫过周围那纯净的金色光域,又感受了一下自身状况和脚下莲台的气息,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复杂。“是……水灵共鸣……”她声音沙哑虚弱,“但这坚持不了多久……”
“我知道。”天赐沉声道,“娘,您可知,有何方法能真正修复‘归墟之眼’的封印?或者说……弥补创世封印的残缺?”
九公主闻言,沉默了片刻,眼中追忆之色闪过。她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那已恢复墨色、却隐隐透着不同光泽的长发,又轻轻点了点天赐的心口。
“创世之力……已散……不可复刻……”她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似乎耗费着极大的力气,“但……‘初火’之息……是‘变数’……是……种子……”
“守护之念……众生之愿……乃至……对‘生’的渴望……皆可……为柴薪……”
她的目光投向金莲之外那无边黑暗的魔气,以及魔气中隐约可见的、那些被幽冥鬼帝奴役、被魔神魔气侵蚀异化的、曾经也是鲜活生灵的尸魔,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悲悯。
“封印……非是……冰冷的……枷锁……其根……在于……三界……求‘生’之念……”
天赐如遭雷击,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
他瞬间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创世神的封印,其力量根源或许早已随时间流逝而减弱,但其代表的,是这个世界对“存在”本身的渴望,对“寂灭”的抗拒!这并非单纯的力量比拼,而是意志与概念的对抗!
“初火之息”是“变数”的种子,代表着打破既定命运的可能性。而“心灯”是他守护母亲的极致意念所化,何尝不是一种强大的“生”之意志?这金莲,是母亲守护苍生之念与天地残存水灵共鸣的奇迹,其中也蕴含着净化与复苏的“生”之渴望!
甚至……包括那些被魔气侵蚀、看似彻底堕落的尸魔,它们在被转化为尸魔之前,难道就没有对“生”的留恋?它们的痛苦、怨念,其根源,不也正是因为“生”被强行剥夺和扭曲了吗?
修复封印,或许并不需要拥有等同于创世神的力量,而是需要汇聚足够强大的、属于“生”的意志与力量,去重新点燃那封印中残存的、代表“存在”的火种,去对抗并压制“寂灭”!
这,就是母亲所说的“柴薪”!
想通了这一点,天赐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低头看向怀中虚弱却眼神清亮的母亲,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娘!”
他轻轻将母亲安置在莲台中央,让她倚靠着纯净能量形成的莲蕊。自己则站起身,面对那不断冲击金莲的魔气与魔神身影。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试图去对抗那庞大的魔神意志,而是将全部的心神,沉入心口那盏摇曳的灯火之中。
他以心灯为引,以自己的混沌之力为媒介,开始尝试……沟通与引导。
首先,是他自身那不惜一切守护母亲的坚定意志,化作最纯粹的光,注入心灯,灯火骤然明亮了几分。
接着,他引导脚下金莲那浩瀚的净化与生机之力,这力量中蕴含着九公主的守护之念与天地水灵的纯粹,如同溪流汇入江河,融入心灯。
然后,他的神识小心翼翼地向外延伸,越过金莲的壁垒,触及外围那狂暴的魔气领域。他并非去净化或对抗,而是去感知……感知那被魔气掩盖的、这片北荒冰原大地深处,那被遗忘的、属于无数曾经在此生息繁衍的生命的微弱痕迹,那些对故土的眷恋,对冰雪的热爱……那些残存的、属于“生”的印记。这些印记如同风中残烛,却被天赐以心灯之力温柔地收集、引动,化作星星点点的光芒,跨越魔气的阻隔,汇入心灯。
他甚至……将神识探向了那些疯狂攻击金莲的异化尸魔!去感知它们灵魂深处被魔气镇压、扭曲、却并未完全熄灭的……那一点对于“活着”的本能渴望,以及被转化为杀戮工具的痛苦与不甘!这些负面情绪本身源于“生”的扭曲,但其根源,依旧是“生”!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且危险,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他的神识不断受到魔气与魔神意志的冲击,神魂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但他咬牙坚持,心灯的光芒在不断地吸纳、融合这些源自不同层面、却都指向“生”的意念与力量后,开始发生质的变化!
它不再仅仅是一盏守护之灯,其光焰开始升腾、凝聚,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纯粹,逐渐化作了一簇……跳动的、温暖的、仿佛蕴含着无限生机与可能的——火焰!
这火焰,以天赐的守护之心为芯,以九公主的慈悲之念与天地残灵为基,更融入了这片土地乃至那些扭曲生灵内心深处对“生”的渴望为柴薪!
薪火相传!
这火焰的光芒,并不如何刺眼夺目,却带着一种润物无声的穿透力。它照耀之处,那粘稠的魔气竟开始微微波动,仿佛冰雪遇到了暖阳,虽未立刻消融,却失去了那种绝对的死寂与凝固感。外围那些疯狂攻击的尸魔,动作也出现了一丝迟疑和混乱,它们空洞眼眶中的幽绿鬼火,在接触到这火焰光芒时,竟微微闪烁,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它们被禁锢的魂灵深处苏醒。
就连那即将完全凝聚的魔神身影,也第一次停下了继续凝聚的动作,那双冰冷的“寂灭之眼”死死地盯住了天赐心口那簇新生的火焰,其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清晰的——忌惮!
它感觉到,这种力量,与它代表的“终结”截然相反,并且……正在以一种它无法理解的方式,动摇着它存在的根基!
天赐感受着心口那簇火焰传来的、前所未有的磅礴而温暖的力量,缓缓抬起了手中的燎原剑。剑身之上,不再仅仅是灰蒙蒙的混沌之力,而是缠绕上了那新生的、跃动的薪火!
他目光坚定,望向了“归墟之眼”的封印缺口。
这一次,他的目标,不是攻击魔神,而是……以这汇聚而来的“生”之火焰,去……修补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