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尾在石缝中震颤,张定远瞳孔一缩,身体已先于意识动了起来。他侧身将刘虎往身后一拉,长剑横扫,一道黑影擦臂而过,第二支箭被剑刃劈开,钉入泥土。
倭寇已冲至眼前。
刀光闪动,五步之外就是敌人。张定远咬牙站直,剑拄地面稳住身形。右脚赤着踩在碎石上,每一块尖角都像钉子扎进皮肉。他没时间管这些,只把刘虎拖到背风的巨石后,撕下披风残片塞进对方左肩伤口。
血还在流。
刘虎脸色发白,嘴唇抖了一下,想说话却只咳出一口浊气。张定远不看他,动作极快地用腰带把布条勒紧。他知道这伤撑不了多久。
“别死。”他说。
前方人影晃动,三名倭寇呈品字形逼近。中间那人举刀直取刘虎咽喉。
张定远暴喝一声,扑上前去。剑锋撞上敌刀,金属交击声刺耳。他手腕一翻,剑刃顺着刀脊滑下,咔的一声削断刀头,反撩而上,割开对方喉咙。血喷出来,溅在他脸上。
他没擦。
第二人从左侧突刺,他侧身避让,剑尖划过肋部旧伤,火辣辣地疼。但他不管,顺势转身,剑柄砸中敌人鼻梁,再一记上挑,刺穿下巴。
第三人退了半步,还没来得及举盾,张定远已冲到面前。一剑劈下,砍进肩胛骨,拔剑时带出一串血筋。
三人倒地。
周围倭寇停了一瞬。
张定远站在原地,呼吸粗重,剑尖垂地。血顺着手腕滴落,在碎石上砸出一个个小红点。
没人敢上前。
就在这短暂的空隙,一名倭寇小头目从高处跃下,手中短斧直劈刘虎后颈。
刘虎抬手格挡,但动作慢了。斧刃砍进左肩,骨头发出闷响。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再也撑不住。
张定远回头看见这一幕,脑子轰的一声炸开。
他飞扑过去,整个人撞在偷袭者身上,两人滚出两丈远。他骑在对方身上,左手掐住脖子,右手拔出短剑,一下捅进对方眼窝。那人抽搐几下,不动了。
张定远爬起来,冲回刘虎身边。
他已经倒在地上,脸贴着石头,嘴里不断往外冒血沫。左肩伤口崩裂,血浸透了刚才包扎的布条。
张定远一把将他拽起,背向自己,用肩膀顶住他的背。刘虎的手无力地搭在他胸前,头歪在一旁。
“你给我活着!”他吼了一声,声音嘶哑。
他一手持剑,一手扶住刘虎双腿,背着人踉跄后退。脚下碎石滚动,几次差点摔倒。他硬是撑住了,一直退到一处岩隙角落。这里只能容下两个人蜷缩,四面有石头遮挡,暂时安全。
他把刘虎放下,扯开自己内衫,撕成布条重新绑住对方手臂。动作很急,结打得歪歪扭扭。
“我带你出去。”他说,声音低但清楚。
刘虎眼皮动了动,没睁眼。
外面脚步声又起。
倭寇发现他们藏身的位置了。
一个火油罐砸在入口处,陶罐碎裂,火焰腾起。浓烟卷着热浪扑进来,呛得人睁不开眼。第二罐紧跟着飞来,张定远挥剑打偏,爆炸气浪把他掀了个趔趄。
他扶着墙站起来,背上刘虎,猛然冲出。
火焰就在身后烧着,他迎着刀锋往前冲。长剑左劈右斩,砍翻一人,逼退两人。有个倭寇想抱住他腿,被他一脚踹中下巴,当场昏死。
他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右脚底全是血,鞋没了,碎石割破皮肉,深可见骨。但他没停。刘虎的身体一点点往下滑,他就吼一声,重新扛上去。
“我们是戚家军!”他喊,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撕出来的,“谁也别想拦我!”
前面还有五步就是林缘。
只要进入树林,就有机会甩开追兵。
可就在这时,三名倭寇从侧面冲出,一刀砍在他背部铠甲上。铁片凹陷,压进皮肉,剧痛让他差点跪下。他咬牙挺住,反手一剑刺穿一人胸口,再横扫逼退另外两个。
林缘近在咫尺。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往前冲,脚下绊到石头,整个人向前扑倒。他本能地翻身,用背部垫底,把刘虎护在上面。
两人滚进浅沟。
沟不深,杂草盖不住人。但他们终于脱离了包围圈中心。
张定远仰面躺着,胸口剧烈起伏,像风箱一样拉扯着空气。汗水混着血水流进眼睛,火辣辣地疼。他抬手抹了一把,手指僵硬,几乎握不住剑。
刘虎趴在他身上,呼吸微弱,身体冰冷。
他伸手摸了摸怀中。地图和文书还在,贴着心口,温热未散。
他松了口气。
远处火把仍在移动,倭寇没有放弃搜寻。号角声再次响起,新的队伍正在靠近。
他试了试右脚,动不了。太多伤口叠加在一起,神经已经麻木。他只能靠左手撑地,慢慢把身子往上挪。刘虎太重,但他不能丢下。
他抓住刘虎的衣领,一点点往沟底拖。杂草刮过脸颊,留下道道血痕。
拖了不到五丈,他停下喘气。
抬头看天,夜色浓黑,不见星月。
他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目光落在刘虎脸上。那张脸苍白如纸,嘴唇发紫,睫毛上结了一层薄霜。
他还活着。
张定远伸手探了探他鼻息,很弱,但还在。
他把刘虎往怀里拉了拉,用自己的体温去暖他。然后一只手握住剑柄,指节发白。
不能再等了。
必须继续走。
他用力撑起上半身,刚要发力,忽然听见左侧传来沙沙声。
不是风。
是脚步。
有人正从林子里接近。
他立刻警觉,想拔剑,却发现右手已经抬不起来。只能用左手抓着剑柄,死死盯着声音来的方向。
草丛分开。
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看不清脸。
那人一步步走近,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张定远用尽力气把刘虎往身后拉,自己挡在前面,左手举起剑,做出防御姿态。
来人走到三步外停下。
抬起手。
递过来一只干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