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而冰冷的血痂,又似被无数充满恶意的视线刮过灵魂。林溪从那道不稳定的空间裂痕中强行挣脱,重重地跌落在一片熟悉的、却弥漫着令人作呕气息的地域。
虚渊边缘。
曾经这里只是弥漫着混乱与悲伤的镜界能量,如今却被一种近乎实质的猩红血气所笼罩。空气中漂浮着细密的血珠,脚下原本虚无的“地面”仿佛凝结了一层暗红色的血痂,踩上去有种黏腻的触感。耳边回荡着无数凄厉、绝望、充满怨恨的哀嚎,那是林家被血祭的族人不甘消散的灵魂碎片在嘶鸣。
林溪稳住身形,太初源气自然流转,将试图侵蚀自身的血气与怨念隔绝在外。她举目望去,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巨震,怒火与寒意交织升腾。
只见在虚渊那深不见底、原本只是翻涌着混乱镜光的边缘,此刻竟然搭建起一座由无数惨白骸骨与暗红晶石垒成的巨大祭坛!祭坛之上,符文闪烁不定,勾勒出一个扭曲而邪异的阵法,阵法中心,赫然是林家家主林建明!
此时的林建明,早已不复往日那威严中带着阴沉的家主模样。他披头散发,双目赤红如血,脸上布满扭曲而狂热的青筋,周身气息狂暴而混乱,却又与脚下祭坛、与整个虚渊产生着一种极其不稳定的共鸣。他手中握着一柄由脊椎骨打磨而成的诡异匕首,匕首尖端不断滴落着暗红色的血液,那些血液一落入祭坛,便化作更加浓郁的血气,融入阵法,刺激着虚渊深处。
祭坛周围,横七竖八地倒伏着数十具尸体,皆身着林家服饰,有老有少,他们的血液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汇聚成一道道溪流,注入祭坛基座,使得那座骸骨祭坛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而在祭坛正上方,虚渊的镜面壁垒变得极其稀薄、不稳定,仿佛一层随时会破裂的薄膜。透过那薄膜,可以隐约看到其后那双原本只是蕴含着痛苦与悲伤的巨大眼眸——虚渊镜灵的本体之眼。只是此刻,那双巨眼中,痛苦依旧,却更多了一种被强行激发的、混乱的暴虐与猩红!一丝丝漆黑如墨、散发着亘古邪恶气息的纹路,正如同活物般,沿着血祭阵法的力量通道,试图向那双眼眸深处蔓延!
古噬的侵蚀,正在被这疯狂的血祭加速!
“林建明!你疯了!”林溪厉声喝道,声音中蕴含着太初源气,如同惊雷般在这片血腥之地炸响,“停下血祭!你这是在引火烧身,是在毁灭林家,是在帮助古噬破封!”
祭坛上的林建明猛地转过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林溪,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更加疯狂的恨意与贪婪所取代。
“林溪?!你竟然没死在那遗落之境?!也好!来得正好!”他声音嘶哑,如同破锣,“看到了吗?这才是真正掌控力量的方式!以血脉为引,以族魂为祭,方能唤醒镜灵真正的伟力!而不是像你那般,妄图用什么可笑的‘净化’!”
他挥舞着骨匕,状若癫狂:“只要再完成最后一步,以纯阴血脉为核心,我就能与镜灵建立无上连接,掌控这足以改天换地的力量!届时,什么古噬,什么收藏家,都将臣服于我林家脚下!而你……你这叛徒,你这最好的祭品,自己送上门来了!”
话音未落,林建明猛地将骨匕插入祭坛中心的一个凹槽!
“轰——!”
整个祭坛血光冲天,那数十具尸体瞬间化为干尸,所有血气与魂能如同百川归海,疯狂涌入林建明体内,并通过他,灌入那稀薄的镜面壁垒之后!
“吼——!”
虚渊镜灵发出一声充斥着痛苦与暴戾的咆哮,那双巨眼中的猩红之色瞬间压过了原本的清明,漆黑的古噬纹路如同毒蛇,加速蔓延!一股远超之前、混合了镜灵本源暴动与古噬邪恶气息的恐怖威压,如同海啸般从虚渊深处爆发开来!
镜面壁垒剧烈扭曲,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破碎!
林建明沐浴在血光之中,气息节节攀升,强行汲取着这股混乱而危险的力量,他的身体表面开始浮现出类似镜灵的鳞片状纹路,双眼中的疯狂更甚,但瞳孔深处,却也隐隐闪过一丝被古噬低语侵蚀的混乱与痛苦。他正在被力量吞噬,却浑然不觉,或者说,他已不在乎!
“成为祭品吧!林溪!”林建明狂笑着,隔空一抓,一只由浓郁血气和混乱镜光凝聚而成的巨大鬼爪,撕裂空间,带着无数怨魂的哭嚎,向林溪当头抓下!这一击,蕴含了血祭之力、暴走的镜灵之力以及一丝古噬的侵蚀特性,威力远超他平日水准!
林溪面色凝重至极。眼前的危机远超之前面对掌镜官之时。林建明已彻底疯狂,虚渊镜灵处于失控边缘,古噬虎视眈眈。
她不能退,也无路可退!
太初源气全力运转,周身混沌气流弥漫,演化出重重防御。同时,她毫不犹豫地取出了那巴掌大小的命运纺锤碎片!
是检验这“一线生机”成色的时刻了!
她没有选择直接“偏转”那巨大的鬼爪攻击——那消耗太大,且未必能完全偏转蕴含了如此多混乱法则的一击。她的目光,投向了那鬼爪力量根源与林建明、与祭坛、与虚渊镜灵之间,那无数条错综复杂的能量连接线中的……几条关键节点!
“命运偏转,因果干涉!”
她低喝一声,将太初源气与神魂之力疯狂注入纺锤碎片,对着那几条无形的“线”,轻轻一拨。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原本气势汹汹、轨迹明确的巨大鬼爪,在即将抓住林溪的瞬间,其内部几种不同来源的力量(血祭之力、镜灵之力、古噬气息)仿佛突然失去了精妙的平衡,产生了极其细微却致命的冲突!
轰!
鬼爪在距离林溪不足三尺的地方,内部能量猛地失控,提前爆裂开来!狂暴的能量冲击将林溪震得气血翻涌,倒飞出数十丈,但终究没有被直接抓住或吞噬!
而祭坛之上,正全力维持力量输出的林建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源自力量根源的细微“偏转”和“干涉”,受到了反噬!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黑血,周身攀升的气息为之一滞,与虚渊镜灵那狂暴力量的连接也出现了一丝不稳定的波动。
“怎么回事?!”林建明又惊又怒,他完全无法理解刚才那一瞬间的力量失控。
林溪稳住身形,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锐利。命运纺锤碎片果然神异,虽不能直接逆转战局,却能在关键时刻,以最小的代价,干扰、偏转对手的力量运行,创造出战机!
她不再被动防御,主动出击!身形化作一道混沌流光,避开祭坛正面那浓郁的血光领域,绕向侧方,太初源气凝聚成一道巨大的混沌色掌印——太初归一掌,携带着镇压、净化之意,拍向祭坛的基座!
她要将这邪恶的祭坛摧毁,中断血祭!
“蝼蚁撼树!”林建明怒吼,祭坛血光再次大盛,无数怨魂凝聚成一面厚重的血色盾牌,挡在掌印之前。
“爆!”林溪心念一动,巨大的混沌掌印在接触盾牌前骤然分散,化作无数道细小的太初劫指,如同疾风骤雨,绕过盾牌,从各个刁钻的角度射向祭坛本身以及林建明!
同时,她再次催动命运纺锤碎片,并非直接攻击,而是轻微地“干涉”了那些怨魂盾牌的凝聚过程,使其结构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涣散。
“噗噗噗噗——!”
尽管大部分太初劫指被血光消融,但仍有一部分穿透了防御,击打在祭坛基座和林建明的护体血光上,打得骸骨碎裂,血光荡漾!
“可恶!”林建明又惊又怒,他发现自己明明力量层次上似乎压制了林溪,却总在关键时刻被对方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化解攻击甚至反制,打得束手束脚。
而更让他心焦的是,虚渊深处,镜灵的暴动越来越剧烈,古噬的气息也越来越浓郁。他强行建立的联系正在变得极不稳定,再这样下去,别说掌控镜灵,恐怕第一个被反噬毁灭的就是他自己!
“这是你逼我的!林溪!”林建明眼中闪过最后的疯狂与决绝,他猛地一拍胸口,喷出一口蕴含了自身生命本源的精血,洒在祭坛之上!
“以吾之魂,燃吾之血,恭请古噬尊上……赐予毁灭之力!”
他竟然……试图主动引动更多的古噬力量!
祭坛血光瞬间转化为令人心悸的漆黑,一股远比之前纯粹、恐怖的邪恶意志,如同苏醒的巨兽,缓缓睁开了冰冷的眼眸,锁定了林溪!
最终的死局,似乎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