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军医一边说着,一边暗暗调整了呼吸,将警惕提到了最高。
接下来的山路,不仅要应对山里的险峻,更要时刻提防来自“自己人”的暗算。
他不动声色地将随身携带的银针和几样应急的药材放在了最顺手的位置,心中冷笑:想在这深山老林里要了他这把老骨头的命?也得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两个小厮没有质疑他的决定,恭敬的跟在陈军医的身后。
曲阳山山脉连绵,是曲阳府这块最高的山林了,陈军医按照自己进山的习惯,每隔一段路程就留下一个标记,以防他们错失方向,在林子里迷路。
小厮看到陈军医的动作,也不好阻拦,他们对山里的路也不熟,万一一会发生什么,他们也得顺着原路跑出去。
他们两个是何文特意挑选出来的,仗着调走了何群,陈军医对何家下人不熟悉,顶替了原来的两个人,跟着他一起进了山。
他们不知道这个大夫这么谨慎,原本是打算马吃下去的药发作,让人从马上摔下来,再对他动手的。
可是没想到这老头提前下马,步行进了山。
曲阳山时常有采药人进出,前面的山林里也偶尔有人经过,不好动手。
得往深山里面去,才能万无一失。
也幸好陈军医提前下马,步行进山,给何群提供了足够得时间。
何群带着几名心腹家丁快马加鞭赶到曲阳山口,一眼便看到了拴在路边的三匹何家马匹。
其中两匹尚且无事,正不安地刨着蹄子,而属于陈军医的那一匹,已然口吐白沫,倒毙在地,四肢僵硬!
何群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马死了,人呢?陈老他……
他强压下翻涌的恐慌,强迫自己冷静分析。
陈老把马拴在离山脚这么远的地方,自己徒步进山,这绝不正常!以陈老的阅历和谨慎,定然是察觉了马匹的异常,或者说,察觉了跟随他人的异常,才果断弃马步行。
这是为了争取时间,也是为了降低在开阔地带被暗算的风险。
“陈老定然已经警觉,他一定会留下记号!”何群立刻对身边擅长追踪的家丁下令,“仔细搜查附近,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标记!重点留意树皮、石块和地面!”
他自己也跳下马,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周围。陈军医曾在北疆军中效力多年,必然掌握着一些军中传递信息、标示路径的隐秘方法。
不过片刻,一名眼尖的家丁便在一棵老松树的树干上,发现了一道看似是被野兽抓挠、实则角度和力道都透着人为痕迹的刻痕,指向山林深处。
又往前搜寻了一段,在一块不起眼的青苔石旁,找到了几块被刻意摆放成箭头形状的小石子。
“是陈老留下的记号!没错!”何群精神一振,心中稍安。
“快!跟上记号!务必尽快找到陈老!”
何群一马当先,沿着那断断续续、却坚定指向深山的方向,带着人快步追踪而去。
山路崎岖,草木渐深,他的心中充满了焦急与怒火,脚步却愈发坚定。他必须赶在那些宵小之徒得手之前,找到陈老!每快一步,陈老就多一分安全!
陈军医虽然提防两人,但是还是没有忘记进山的初衷,是寻找草药。
他凭借多年采药的经验和对药性的深刻理解,仔细搜寻着符合其生长习性的阴湿、避风且土壤特殊的区域。
一路深入,他既要留意路径、留下隐秘记号,又要分神提防身后两人,还要专注寻找草药,精力消耗极大。
直到行至半山腰一处背阴的斜坡时,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几丛蕨类植物之间——那里正生长着几株叶片呈灰绿色、顶端结着铃铛状淡紫色小花的植物,正是他苦寻的“醉仙花”!而且看年份和品相,正是药效最佳之时。
然而,那几株草药的位置十分刁钻,生长在一处向外延伸的斜坡边缘,再往外几步,便是一处不算太高、但怪石嶙峋的小悬崖。
陈军医脚步顿住,心中瞬间闪过数个念头。他若亲自去采,必将背对那两人,将自身置于极其危险的境地。他若不去,何宇的腿便希望渺茫。
电光火石间,他已有了决断。
他转过身,面色如常,甚至带着几分理所当然,指着那斜坡边缘的“醉仙花”,对那两个眼神闪烁的小厮吩咐道:
“看到那几株开着紫花的草了吗?对,就是那里。去,小心点,连根带土一起挖出来,根须务必保持完整,药效全在根上。老夫年迈,腿脚不便,这等险地就不亲自上去了。”
那两个小厮闻言皆是一愣,他们原本的计划是等待陈军医亲自采药、心神专注之时再伺机动手,推他落崖,制造失足坠亡的假象。
万万没想到,这老大夫竟如此“不客气”,直接指派他们去那危险之处!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犹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那斜坡泥土湿滑,边缘更是险峻,一个失足后果不堪设想。可若不去,立刻就会引起这老头的怀疑。
陈军医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更甚,面上却故作不耐,催促道:
“还愣着做什么?救人如救火,耽搁了少爷的伤势,你们担待得起吗?动作利索点!”
在他的连声催促下,那两个小厮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危险的斜坡边缘挪去。其中一人更是脸色发白,双腿微微打颤,显然极为恐惧。
两人挪了没有半步远,就退了回来,还没等陈军医呵斥他们,双方眼神一对,准备直接向陈军医动手了。
这里已然是深山,是动手的绝佳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