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跳出海面那一刻,光线像融化的金子,哗啦啦泼在礁石上,也泼在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身上。海浪还在“哗啦——哗啦——”地拍岸,节奏却比之前温柔了不少,像在为刚才的失态道歉。
陆辰逸的怀抱像一座移动堡垒,把林微光整个裹在里面,连海风都钻不进来。他的心跳声沉稳有力,一下一下落在她耳膜上,比任何白噪音都管用。哭到抽噎的肩膀慢慢安静下来,眼泪鼻涕全蹭在他衬衫上,湿了一大片,他却像感觉不到,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后背,节奏轻得像在给猫顺毛。
没有“没事了”,没有“都过去了”,连“别怕”都没说。他只是用行动宣布:这里安全,随便哭,哭到天荒地老也行。
哭声终于停下来,林微光吸了吸鼻子,像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小猫,怯生生地动了动,想从他怀里退出来。陆辰逸察觉到,手臂松了力道,却没完全放开,依旧圈着她,像怕一松手人就跑了。
“好点了吗?”他声音低,带着点沙哑,却罕见地软。
林微光点点头,不敢看他,鼻尖红得像小丑,声音还闷在哭腔里:“对……对不起,把你衣服弄脏了……”
“不用道歉。”他打断,语气斩钉截铁,“永远不用为你的恐惧道歉。”
一句话,像有人往心里塞了颗定心丸,暖得发烫。她鼓起勇气抬头,撞进一双清亮的眼睛——里面没有嫌弃,没有不耐,只有满满的专注和心疼,像在说:你什么样子我都接得住。
“我……小时候,”她吸了吸鼻子,声音轻得像风,“差点……淹死。”
断断续续的叙述从唇边溜出来——滚烫的夏天、突如其来的大浪、被卷走的恐惧、灌满鼻腔的咸水、岸上模糊的惊呼……每一个画面都像生锈的刀片,割得人生疼。说到最后,指尖还在发抖,像又回到那片令人窒息的深蓝里。
陆辰逸静静听着,没插话,只是握着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像在传递温度,也像在无声地说:我在听,我在这儿。
听到她描述海水灌进肺里的感觉时,他指节不自觉收紧,眸色沉得吓人,像有人往他眼底泼了墨。
故事讲完,空气安静了几秒。林微光像卸下一块大石头,又像把最脆弱的软肋摊在别人面前,忐忑不安地等反应。
陆辰逸没急着开口,只是抬手,用指腹轻轻抚过她紧蹙的眉心,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玻璃,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视。随后,他握紧她的手,目光与她平视,声音低而稳,像在海面投下一颗定海神针——
“林微光,你听好。” 他顿了顿,目光牢牢锁住她,一字一顿—— “以后,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只要你害怕——” 他加重语气,像宣誓,又像承诺: “记得,我在。”
不是“有我在”,也不是“我会在”。 是更简单、更直接、也更霸道的——“我在”。
它不指向未来,不画大饼,只陈述一个当下、以及他决心延续到永远的状态——他存在于她的生命,与她同在。无论她快乐还是恐惧,他都在,像空气,像影子,像心跳。
阳光彻底驱散海面的雾气,把整个世界照得亮堂堂。金光洒在陆辰逸脸上,连平时冷硬的线条都变得柔和。他看着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晰与坚定,像在说:你可以放心往前走了,后面有我。
林微光怔怔地看着他,看着这个为她撕掉理性外壳、为她挡风的男子,心脏像被最温暖的海水包裹,所有惶恐、不安、自卑,在这一刻统统融化。
她不再害怕那片曾经吞噬她的海,不再害怕家世的鸿沟,不再害怕未来的风雨——因为他在。
眼泪再次涌上来,却带着滚烫的温度。她用力点头,嘴角扬起一个带着泪花的笑,声音哽咽却亮堂:“嗯!”
陆辰逸看着她终于重新绽放的笑颜,那颗一直为她悬着的心,稳稳落回原地。他伸出手,再次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这一次,不再是保护,而是彼此确认后的依赖与温存。
海风吹乱两人的发丝,阳光将相拥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恐惧被驱散,心防彻底撤去。而那句“我在”,像最坚实的锚,将两颗曾经漂泊不安的心,牢牢固定在了一起,共同面对未来的所有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