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的校园像一口快烧干的锅,论文、派对、告别酒会噼里啪啦往上蹦,空气里都飘着“要散伙了”的焦糊味。美术系和金融系联合办的露天派对,就是锅沿最热的那颗爆米花,谁都想尝一口。
林微光原本想装死。过去一周,某人全程“冷冻模式”,见面比流星还难,再跑去派对演恩爱,等于公开处刑。她脑补画面:自己假笑,对方冰山,吃瓜群众自带瓜子,光想想就脚趾抠地。
沈欣欣直接把人按在椅子上:“躲?越躲越像被甩!论坛里白薇薇那票人正等着看笑话,月底房租还指着那份‘工资’,不蒸馒头也得争口气吧?”
话难听,理不糙。钱包率先举手投降,于是——去,必须去,还得挺直腰板去。
派对地点在学校后街的网红清吧,露天花园挂满小灯泡,一闪一闪像廉价银河,dJ台放着慵懒爵士,空气里混着朗姆酒和烤香肠的味道,闻两口就能醉。
林微光掐点到场,一身黑裙子,腰线掐得利落,脸色却白得过分,活像走错片场的哥特少女。目标人物一眼锁定——吧台边,陆辰逸正被几个金融系男生围住,深蓝衬衫卷到手肘,腕表在灯光下闪冷光,脸上写着“生人勿近”,周身三米真空带。
视线在空中撞了一下,两秒,可能更少,他便淡淡移开,像扫过一杯没汽的苏打水。心脏当场被冰碴子扎了一下,林微光深吸一口气,默默溜到角落,端起一杯橙汁当护身符,努力把自己调成透明背景。
沈欣欣和周明宇随后赶到,气氛瞬间升温。有人起哄让“官方cp”来首情歌对唱,陆辰逸一个眼神扫过去,声音还没落地就被冻成冰碴,周明宇赶紧插科打诨把场子圆回来。
林微光缩在沙发里,看热闹也看冷眼。白薇薇那桌就在斜对面,笑声跟小锥子似的,一锥一锥往身上扎:
“瞧见没?某人今晚像被老公冷落的原配。”
“合约到期,倒计时了吧?”
每句都控制音量,又恰好能飘进耳朵,杀人诛心。
小游戏环节,命运故意使坏——抽签分组,林微光和陆辰逸被点名同一队。游戏本身弱智,传吸管、你画我猜,放在平时笑到肚子疼,此刻却像公开处刑。全程零交流,陆辰逸动作标准得像设定程序,眼神都不带偏一下,空气里飘着大写的“敬业”,却让人心口发凉。
游戏一结束,林微光立刻起身,只想逃离这个大型社死现场。脚刚迈半步,白薇薇端着香槟,扭着腰挡住去路,声音甜得发腻:
“微光,辛苦啦。”她眯着眼笑,音量却调到周围人都能听见的档,“明明难受得要死,还要配合演戏,真敬业。靠一份合约绑住不喜欢自己的人,滋味不好受吧?”
四下瞬间安静,音乐声都识相地低了两度。无数道目光“唰”地聚过来,有同情、有猎奇、更多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林微光脸色“唰”地白了,血液瞬间凝固,喉咙像被塞了团棉花,发不出声音。四周的彩灯转得眼花缭乱,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人拿大喇叭把她的自尊摊在桌面上供人围观。
白薇薇凑得更近,用几乎耳语的声音补刀:“假的就是假的,演得再真,他也永远不会多看你一眼。别忘了,你只是个拿钱的‘员工’。”
这句话像一把小刀,精准扎进最软的肉里。周围看客的眼神瞬间变得更亮——吃瓜吃到重头戏,谁不爱?
就在此时,一道阴影笼罩下来,带着低压风暴的气息。
陆辰逸不知何时出现,伸手一捞,把林微光整个人拉到身后,用身体挡得严严实实。他没看白薇薇,先扫了圈吃瓜群众,眼神像冰锥,所及之处集体低头,假装喝酒的喝酒,玩手机的玩手机,空气瞬间安静得能听见灯泡电流声。
随后,他才把目光转向白薇薇。没有台词,没有惯常的“四两拨千斤”,只有一种复杂到极点的情绪——怒火、厌烦、警告、保护,全都混在漆黑的眼底,死死盯了几秒。
白薇薇被这沉默的压迫感吓得后退半步,酒杯差点掉地上,脸色比灯光还白。
下一秒,陆辰逸转身,一把攥住林微光的手腕,力道大得指节发白,甚至带着轻微颤抖。然后,他拉着她,一言不发,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朝出口大步走去。
星光与灯影在两侧飞速倒退,爵士乐被抛在身后,喧嚣变成远去的潮水。林微光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被动跟着那道决绝的背影,手腕处传来的温度滚烫,像要把人灼伤。
没有人敢追,也没有人出声,派对现场像被按下暂停键,只剩背景音乐还在慵懒地响,却再也盖不住心跳的轰鸣。
白薇薇站在原地,手里的香槟轻轻晃动,酒面映出她扭曲的表情——计划成功,却像给别人做了嫁衣。
而花园外,夜风正凉,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前一后,却紧紧相连,像一条无形的线,终于把“合约”撕开一个口子,露出里面滚烫的、无法命名的真东西。
卷一结束,问号却刚刚写下——
假戏真做,还是真戏假做?
没人知道答案,但风已经吹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