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走了,就没必要再找。”陈潇理了一下裙摆,目视前方。
陈非白被她这样的态度惹急了。
抓着那纤细的手腕一把将人拉出来,又小心翼翼地抱住。
脸颊埋在她颈窝,恶狠狠地说:“陈潇,你还没离婚,记得吗?你凭什么跟别人订婚?”
其实不多凶,最多…像一只困兽。
他一个人来,没通知任何人。
下飞机的时候给梁述打了个电话,对方一接听直接炸了:“你脑子好不好,现在过去就是送死。”
蓝屿森早就放过话,陈非白踏入欧洲地界,必杀之!
“等不了了,梁述。我打算,听天由命。”
不用任何人帮忙,他的人,他自己去追。
陈非白跟随人流往前走,没有行李,一身轻松。
走出航站楼的那一刻,深呼吸,依恋感瞬间加重。
陈潇在这里。
只是活在同一片天空下,也让他欢心雀跃。
梁述确实故意没帮忙。
他想看看陈非白究竟敢不敢只身前往。
几个月过去,毫无动静。
梁述差点对他失望至极。
但现在他真去了,梁述又胆战心惊。
蓝屿森一定是等他多时了。
那个男人,不会让陈非白活着离开的。
但这些重要吗?
陈非白拥抱陈潇入怀的这一刻,只觉得,没什么比待在她身边更好。
“你说那张纸吗?”陈潇任由他抱着,“你准备一下离婚协议,我签完,委托律师去办就好。”
离婚协议…
陈非白被这四个轻飘飘的字,扎到千疮百孔。
有点被刺激到,双手收紧,抱得陈潇好痛:“我不同意!你别想!”
为什么就要离婚了?
他知道这件事是自己不好,但能不能,不要这样决绝。
陈潇始终平静,甚至,她还笑了一声:“怎么,三年前抢婚,三年后还想再来一次吗?”
陈非白瞬间浑身僵硬。
三年前那场车祸,现在回忆起来,那种延迟的后怕和心疼,足够绞杀此刻的陈非白千千万万次。
“对不起…”
陈潇拍拍他的背:“我原谅你了。”
“你…说什么?”
“我…”
“别说!”陈非白打断她,不想面对现实。
纠葛了这些年,他们之间经历过太多。
陈潇的眼泪,抱怨,委屈,小性子,甚至于后来她恢复记忆后,自以为可以做到的报复,哪一件事都不如此刻这句话的杀伤力严重。
原谅你…
陈非白从前听不懂。
可现在他好清楚。
愿意闹,还要恨下去,就是放不下。
而原谅你,就等于不爱了。
气氛沉默下去,吹过的凉风让陈潇打了个哆嗦:“可以放我走吗?”
当然不可以!
比这句话更早的是,他赶紧脱下外套包裹体温过低的女孩。
陈非白学会心疼人了。
他有点幼稚地说:“这里根本不适合你,我是说,气温这一块儿。海市现在已经可以穿短袖了,每天都会出太阳,我们家……”
“我不喜欢你了。”陈潇打断他。
陈非白一怔。
这种感受像钝刀割破皮肤,要过一会儿,才会溢出殷红的血液。
陈潇淡淡陈述:“这段时间我过得很平静,回头想想,自从认识你后,我就像一个一直悬空的人,不踏实,没着落。总是在你的情绪中起起伏伏,由不得自己。”
妈妈说过,爱一个人,是要吃很多苦的。
那时候陈潇还小,她以为,是顾怀安给她难受。
后来长大了才发现,妈妈的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人。
轻而易举,就困住她一生。
爱情是折磨的。
陈潇推开他,动作很轻。
掌心贴在他胸口,又慢慢放下,最后把衣服还给他,喊了一声:“哥哥。”
这个称呼,久违了。
恢复记忆后,不是直呼其名,就是假模假式地叫老公,或者骂他两句混蛋。
但此刻…
那双眼睛,一如初见时灵动,带着浅淡的笑意,说出的话却诛心:“你放过我吧,好不好?”
像打着商量,或是请求。
陈非白看着她,过分苍白的脸色,好似命不久矣。
“如果,我说不好呢?”习惯了强势,讲这样逞强的话,也像是威胁。
陈潇抿了抿唇,没生气,只是皱眉:“可我和你在一起,会不开心的。”
“跟他在一起就开心了?你明知道…”蓝屿森是个什么东西。
陈非白双手抓着她两边的肩头,看着她的眼神,猩红一片:“潇潇,你可以疏远我,可以生气很久很久,但别这样,别随便选一个人,行不行?”
他几乎在祈求。
陈潇掰开他的手,一根一根,耐心又执拗地剥离。
“我没有随便。”她凉透的眼眸,是冰封血液的霜雪,“任何人,都比你让我觉得安全。”
其他人的伤害,无足轻重。
合理的情况下,她甚至可以大方地不去计较。
但陈非白不行。
他是自己一爱经年的心上人。
所以每一个细微的伤口,都会被无限放大,变得大惊小怪,经不起风雨。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
陈潇回身从车里拿出手机。
就那么当着陈非白的面接通。
“…对,遇到一点状况……,没事……,啊,不用过来了,别担心……,嗯,我很快到。”
她在向另一个男人报备。
并不是装出来的从容。
就那样倚靠在车门上,盯着裙摆的碎钻,时不时将被风吹乱的发别至耳后,很放松。
“我要走了,你也回去吧。”陈潇挂断电话,推开陈非白拉开驾驶座的门,坐进去。
临走之前,她降下车窗叮嘱:“留在这里对你没好处,陈非白,祝你余生平安喜乐。”
成年人的体面,主张和平分手。
十岁闯入自己世界的小女孩,成熟地给他祝福,要求他,松开手…
陈非白立在原地,看着她远走,挪动不了半步。
三年前追上去,陈潇跟自己走了极端,差点丢了性命。
这一次,他不敢了。
不敢再逼她。
陈潇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个人影越来越模糊,直到转弯,彻底消失不见。
握住方向盘的手,冰凉的指尖好似血液不循环,发白麻木。
这是第一次,她狠狠地伤害了陈非白。
从前的小打小闹,都不足够让他难过。
但不久前,他无措的眼神,像一场压抑的崩溃。
以陈非白的性格,能做到眼睁睁看着自己走,这有多困难,陈潇最懂。
无心的报复,好成功。
但,她一点也不觉得快乐。
刚才没撒谎,每一句都是真话。
像徒手掏出一颗坏掉的心那样,是自救般的手术。
陈潇没有恢复蓝小姐的身份,无人认识她。
订婚宴现场各种肤色的人群,打量她的眼神,直白充满好奇。
从未听说过蓝屿森身边有人,这位空降的东方美人不知道是什么魔力,一出现,就是订婚宴现场这样认真的场合。
“手好冰。”蓝屿森牵着她,走进内场。
陈潇看都没看他一眼,语气带着凉意:“看戏看够了吗,可还满意?”
给她暖手的动作停顿。
蓝屿森没有被拆穿的尴尬,只是坦然地说:“我得保护你的安全。”
陈潇出发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
只有一个司机送她,不是蓝家的作风。
陈非白轻松拦下自己的车子那一刻,陈潇就知道,这一路都在监视范围之内。
“你没必要这样。”陈潇挣脱开,改为挽着他的手臂。
蓝屿森心情稍微好点:“我只是担心,你会跟他走。”
“不相信,可以不要订婚。”
“不是。”
蓝屿森不想惹陈潇不快,拍拍她的手背道歉:“以后不会这样了,别生气。”
生气谈不上。
只是有点烦。
这辈子,能给她委屈的人只有陈非白。
“Aaron,”陈潇告诉他,“我答应的事,从不食言。”
但你,不可以伤害他。
聪明人之间的谈话,点到为止。
蓝屿森和迎面走来的宾客微微颔首,表情没什么变化地问:“你不恨他?”
“有什么好恨的?”陈潇无所谓的语气,“我不想因为任何人再伤神,想过平静的生活。”
蓝屿森沉默。
他在权衡,这句话的真实性。
相识多年,当了自己妹妹那么久,陈潇的性格,他不会不了解。
如果杀了陈非白,那人正好搏一把同情分,让陈潇永远对他念念不忘。
死在自己手里,会造成隔阂,不是最优选择。
蓝屿森改变主意了,他对陈潇说:“放心,只要他安分,我愿意放他回去。”
让陈非白像个落败者一样活着,比杀了他痛快。
陈潇刚松一口气。
不到三秒钟的样子,又再次被揪紧了心脏。
那个“不安分”的人,携美人入场,高调得生怕蓝屿森看不见他。
换了一身简单的礼服,风度极佳,从人群中走来,耀眼夺目。
都说人靠衣装。
但陈非白恰好相反。
这人就是网上常说的那种衣架子,披麻袋都高级。
“好久不见!”像老友般打招呼,陈非白看着蓝屿森的眼神,没什么波澜。
暗流涌动中,蓝屿森伸出手:“好久不见。”
修罗场不亚于此。
陈潇警惕地看向陈非白,想劝他别找死。
但对方却笑得蛊惑人心,并毫不掩饰地夸赞她:“今天很美。”
陈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