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好安静,除了空调送风的声音外,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流。
暖风吹得人头疼,陈潇靠在车门的位置,看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街景,手缩进衣袖里攥得很紧。
“还冷吗?”陈非白问。
陈潇摇摇头。
不搭话,也不热络。
昨夜的眼泪都没有等到一个拥抱,今天淋一点雨,算得了什么?
之后沉默了大约五分钟,陈非白向来少言寡语,也别指望他主动。
陈潇知道,如果自己不开口,这样的氛围会持续到家门口。
但,该说什么呢?
—
你要结婚了?
你喜欢梁诗媛吗?
你结婚了以后,预备把我怎么办?
可不可以……选潇潇呢?
像我当初醒来时,坚定地要留在你身边那样?
很多很多话想说,但到了嘴边都觉得欠了火候。
陈非白的性子,陈潇了解。
自不量力,自取其辱的行为,昨晚已经试过了。
不顶用!
也不想学顾云若那样歇斯底里地质问,好没尊严。
男人在不爱你的时候,甭管怎么纠缠,都不会被怜惜。
像个小丑般,丢人现眼。
陈潇很怕陈非白看自己的眼神,会变成靳司远看顾云若那样。
于是想了又想,决定改变方针,从侧面着手。
她问:“我以前,喜欢靳司远吗?”
周遭仿佛瞬间降温,陈潇蓦地脊背发凉。
他也不是…
完全没感觉啊。
“不知道。”陈非白像是非常厌恶这个话题,语气中透着不悦,“他跟你说什么了?”
这种明显的情绪波动,算意外的惊喜,让陈潇找回几分自信,“你刚刚没听见?就…表白啊。”
“还有呢?”
会追问,就代表在意,陈潇自动判定。
“嗯……”故意拖着长长的调子,像是在认真回忆,“他说我只是失忆了,忘了他而已,以前……”
说着故意停顿了一下,顺便竖起耳朵感知对方气息的变化,然后胡扯一句,“他说,我们以前很相爱的。”
“荒谬!”陈非白冷嗤一声,语气不屑。
陈潇转过来,凑近了些,“你不是不知道吗?”
“……”
刺探的眼神太过明目张胆,连睫毛煽动的频率仿佛都是期待的痕迹。
陈非白是什么人?他玩阴谋诡计的时候,陈潇还是个宝宝,对方什么心思,他清楚的很。
淡淡睨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看向前方。
正襟危坐,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平静开口,“据我所知,婚礼之前,你一直在国外,和靳司远从未交往。”
这件事陈潇知道,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过了几秒,又说出自己的分析,“可他说我们小时候就认识了,一直对我情根深种,这样痴心一片的男人,我动了心,也能说得过去啊。”
靳司远只比陈潇大四岁,当年不过十一岁的孩子而已,你讲什么情根深种?
说出来都没什么可信度。
但陈非白并未反驳,只是提醒道,“他结婚了。”
陈潇眨眨眼睛,“又没领证。”
陈非白看过来,墨色的瞳孔深不见底。
刚才在陈家老宅,梁诗媛要追上去,就是想跟陈非白说这件事的。
靳司远是情深,但没人会等一个人三年之久,全凭着一厢情愿吧?
梁诗媛想告诉陈非白,即便陈潇真的失忆,过去的那个她,也是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的。
以陈非白的骄傲,一定不会要一个心有所属的女人,梁诗媛很笃定。
偏陈潇不顾对方浑身四溢的寒气,继续火上浇油,“他说会一直等我,和顾云若只是迫于父母给的压力,当初的事情,是算计,顾云若给他下药来着。”
大约是短剧看多了,这样的剧情,某人张口就来。
“你信了?”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危险。
陈潇老老实实地摇摇头。
眸中暗色褪去,陈非白主动握住她的手,说了一句久违的话,“乖女孩。”
陈潇顺杆子爬,靠过去,抱住他的胳膊叹息,“你知道吗,你刚刚的语气我很熟悉。”
“什么?”
“乖、听话…,我经常对旺财这样说。”
陈非白又沉默了。
陈潇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松开手,想后退,但陈非白的手动了…
“怎么淋这么湿?”他皱着眉,脱掉陈潇泛着潮气的外套。
某人配合地抬手。
心里忍不住吐槽:您现在才发现吗?
擅长把控细节的男人,心眼最是密集。
你看不见我短暂地淋过雨,只有两种原因,一是忽略不在乎,二是刻意转移话题。
陈潇不知道是哪一种,但似乎两者都不能让她满意。
带着体温的黑色西装包裹住女孩纤瘦的身躯,车内光线昏暗,霓虹一闪而逝匆匆掠过锁骨处的红痕,刚好被陈非白捕捉到。
“哪来的?”
声音瞬间暴怒,截断她的胡思乱想。
两只手腕同时被攥住,后背砰地一声抵在车窗。
“疼…”陈潇还未搞清楚状况,“你弄疼我了。”
“说!”威压逼近,骨骼攥出响声。
陈潇一头雾水,“…说什么啊?”
陈非白没有回答,只是暴力地扯开黑西装,眼睛盯着那处,指引她自己看。
余温快速消散,陈潇低头,才想起今天故意刺激孙管家,弄出来的痕迹。
“你不会以为,这是靳司远弄的吧?”眼睛睁大,这一刻,陈潇忘记了疼痛,眸中充满惊喜。
他反应好大。
即便是对所有物那种占有欲,她也同样受用。
毕竟,家里的花瓶、杯盏,这人心情不好的时候,会随时被牺牲掉,从不见他半点可惜。
但今天,他因为自己而愤怒。
高兴归高兴,可嘴上却故作伤心地说,“在你心里,我就这么随便吗?”
“不是…”陈非白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失态了。
并非真的怀疑不信任,陈潇是个怎样的女孩,谁还能比他更清楚?
那一瞬间也不知道怎么了,理智不在线,脑子昏聩,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夺舍了。
“你就是这样想的!”陈潇大声反驳,“别以为我失忆了就是脑子笨。”
蛮横过后,否认已经不顶用,小狐狸漂亮的眼睛,已然泛红。
“你觉得我和别的男人不清楚,是不是?”
问完根本不给对方回答的机会,声音逐渐高昂,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陈非白,你没良心!不要我,还冤枉我,我讨厌死你了!”
“………”陈非白怔了怔,忽然有些无从下手,眉头拧成一个死结。
道歉的话讲不出口,在他的字典里,从未存在过“对不起”这三个字。
陈潇嘶了一声,动了动疼痛的腕骨,对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过分之处。
“疼怎么不早点说?”陈非白立刻松开了力道,但语气仍然生硬。
动手的时候没有半分心软,事后一句好话都吝啬,还这么凶…
陈潇委屈得要死,“我说了啊,可是你听吗?”
“……”陈非白理亏,没接话。
对方气焰更足,控诉道,“这里也就是没有监控,要不然,你一定会看见,刚刚那个你,就差没掐死我了。”
说着还上手掐了一下自己纤细的脖颈,然后做了个痛苦的表情,搞怪又可怜。
前面的司机一听这话,心里不由得庆幸,还好他聪明,一上车就升起了挡板。
如若不然,没有监控还有他这个目击者,一个回答不好,两面不是人。
“下次不会了。”陈非白这样保证。
但陈潇摆明了不信,“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陈非白无言以对。
听不见回应,某人心里憋屈,索性用力扯开身上的衣服丢在脚下。
可能是不够解气,还踩了两下。
“陈先生,”擦掉眼泪,冷漠的一张小脸宛如覆了冰霜,“麻烦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嗯?”
陈先生?
这阴阳怪气的语调,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嗯什么嗯?你听不懂中国话吗?”
陈潇最讨厌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鞋尖碾压无辜的西装,讥讽着发问:
“这种冷热交替的滋味,你感受过吗?要杀要剐都行,但能不能不要搞什么温情开头?”
“陈非白,我是个人,不是你养的猫猫狗狗,你是不是以为一个月两万块,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值钱吗?”
陈非白愣住。
三年里,这样的女孩,他第一次见。
挥舞着小爪子,奋起反抗的小模样,很生动,很鲜活。
不是伪装的低眉顺眼,是暴露本真的可爱。
不知道怎么哄人,陈非白思忖了几秒后,问了一个让陈潇差点崩溃的话:“钱不够用?”
好气啊,这不是已读乱回吗?
语文课难不成是体育老师教的?
你跟他谈爱情,他跟你聊人民币,真是绝了。
气不过,索性点头,“对!不够!两万块够干什么啊?谁家养小情人这么抠门?”
“乱说什么?”陈非白皱了眉。
什么小情人,听着都刺耳。
“那我算什么?”陈潇本没想直白地发问,但事情到了这一步,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半点退后不了。
抹胸小礼服露出优美肩线,暗色调的车厢内,莹白的皮肤好似会发光,陈潇靠近一点,几乎是快要碰到他的唇。
陈非白没后退,就那样盯着她,一动不动。
从容,淡定。
和过去一样,眼睛里没有一丝涟漪。
陈潇没有再近一步,只是抓着他的衣襟,垂眸小声问道,“陈非白,你究竟当我是什么啊?”
睫毛颤动,呼吸萦绕。
女孩身上特有的体香,让冷漠如陈非白,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轻轻将人推开,镇定地回答她,“我当你是陈潇。”
“哦,”她又问,“是妹妹的意思?”
“你觉得是,就是。”
模棱两可的回答,让人想笑。
“我觉得不是。”陈潇否定他,并再次靠过去,双手大胆地圈住他的脖颈,“陈非白,你少骗人了,你陈家有那么多妹妹,你什么时候在乎过?”
“明明…你只疼我一个人。”
说完,蓦地吻上去,发起进攻,不留余地。
眼睛闭上,摒弃胆怯,投入这个初吻。
哥哥,不管你承不承认,或者仅仅是我一厢情愿也无所谓…
潇潇就是爱你,就是缠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