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纯粹是来认个脸,见着了也就散了。
不用吕水田开口,人群自觉让出道。
吕水田也没搭理,跟杨建说着话往车棚走。
一声开了车锁:
上车!
杨建利索地跨上后座。
这年头自行车可是稀罕货,好些车间主任都还没配上——自行车票太难搞。至于小轿车,全厂也就正副厂长有资格坐。
要不说红星轧钢厂是万人大厂呢,那些千八百人的小厂子,连汽车影儿都见不着。
车轮碾过煤渣路,载着两人驶出厂门。
车间主任亲自带着钳工出门办事,这场面着实不多见。不过当众人认出跟在后面的杨建——厂里最年轻的六级钳工时,便觉得这事儿再正常不过,这样的待遇对杨建来说理所应当。
转眼间,两人来到南锣鼓供销社。杨建特意让吕水田把自己送到这儿,准备买菜回去做饭——昨儿的菜已经吃完了,今天得再买些新鲜的。
吕主任,晚上来我家吃饭吧?杨建发出邀请。
不成,我媳妇都把饭备好了,得回去。吕水田摆摆手告辞。
得嘞,您慢走!杨建目送吕水田离开,转身进了供销社,买了菜就往大院方向走。
供销社离大院就几步路。刚到院门口,迎面撞上往外走的傻柱,这厮手里还攥着个刷子,看着怪有意思的。
哼,好狗不挡道!傻柱鼻孔朝天冷哼一声。
哟,傻柱,中午那菜可真香!下回多搁点葱花,我爱吃这个!杨建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早知道傻柱为中午那顿饭窝着火,后来李承德又去警告了一通,这会儿怕是气得牙痒痒,索性专挑他痛处戳。
杨建!你找揍是吧?!傻柱顿时炸了毛,本来就憋着一肚子气,被这么一挤兑,抄起刷子就要动手。
可举到半空突然泄了气,悻悻地收了刷子——马大锤他们六个正虎视眈眈盯着呢,十二道目光戳得他不敢轻举妄动。
我说傻柱,你这手艺还得再练练。早点混上七级炊事员,好给我们做更地道的饭菜不是?杨建继续火上浇油。他就爱看傻柱这副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憋屈样儿。
傻柱气得直跳脚,手指头抖得像抽风,半天憋不出句整话。
“柱子,你还在这愣着干啥,东旭待会儿该累坏了。”
一道略带责备的女声打破了宁静。
柱子脸上煤灰般的阴沉霎时消散,咧着嘴笑道:
“秦姐,我这就去搭把手。东旭要是乏了,我替他顶上,公厕总要有人收拾不是。”
“成,那我叫东旭回来吃饭歇会儿。”
秦淮如也没客套,爽快应了下来。
两人前后脚朝公厕方向走去。
杨建早听说柱子是跟屁虫,秦淮如会来事,今儿个亲眼所见,可算长了见识。
他琢磨着,要是给柱子递支口红,让他转送给秦淮如。等秦淮如跟贾东旭亲热时,柱子也算间接参了一脚。
……
往后几日风平浪静。
杨建的钳工手艺渐入佳境,六级零件的特等水准已经驾轻就熟。
周末休工时,他盘算着:
再练几天六级件,就能挑战七级零件了。只要七级件合格,便能晋级七级钳工。
休息日清晨。
杨建漱洗用餐后闲着无事,决定出门遛弯,顺道寻摸其他潜伏的同伴。
锁好屋门,刚跨进前院,就撞见闫阜贵拎着鱼竿,正推那辆旧自行车往外走。
“小杨,上哪儿?要不要捎你一程?”
没等他开口,老闫主动招呼道。
“正好也想钓鱼!”
杨建灵机一动。
“带家伙事儿没?”
老闫眯着眼问。
“打算现买一根。”
“巧了!我屋里还有根备用的,借你使唤,回头还我就成。”
闫阜贵出人意料地大方起来。
行,那我钓着鱼就分你一条。杨建答道。
那可太好了,你之前常去哪儿钓鱼?
闫阜贵支好自行车往屋里走,随口问道。
还没钓过呢。
杨建翻着原主的记忆回答。原主性格孤僻,从不出门钓鱼,想是受父母接连过世的打击。而他自己也对钓鱼没兴趣,确实从未尝试过。
闫阜贵脸一黑。
原以为赚了——借鱼竿换条鱼,结果这小子竟是个生手,看来那条鱼要泡汤了。
22:闫阜贵的五年!
一会儿我教你,如今后海的鱼贼精,没点门道可不成。闫阜贵蹬着自行车说道。
杨建抱着鱼竿,凉风吹过,发现这车嘎吱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坐吕水田主任的车时可没这感觉。
三大爷,您这车是不是有毛病?
闫阜贵头也不回:哪儿能!零件都是我淘换的,整车也是我亲手攒的,螺丝都拧死了,稳当着呢。
杨建表情微妙。
原以为闫阜贵买的是二手市场整车,没成想竟是自攒的。打眼一瞧就明白——准是从废品站扒拉来的旧件,车架和主体型号都对不上,接缝处高低不平,再紧的螺丝也难免晃悠。
他摇头苦笑。
心里着实钦佩老闫。
那时候自行车金贵,就算坏了也要修修补补,轻易不会卖给废品站。老闫能攒出一辆自行车,确实不容易。
三大爷,您攒这辆车用了多少时日? 小杨忍不住问道。
差不多三年光景! 老闫讪笑着答道。
其实他少说了两年,整整五年工夫。从一颗螺丝钉开始积攒,五百多次跑废品站,能遇上当废铁卖的自行车本就不多,就算遇上了也都是破得不成样子的,很难淘到合用零件。
三大爷真能耐! 小杨由衷赞叹。
他估摸着老闫少说也得五年,人嘛都好个面子,往少了说也正常。就是不知道这五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嘿嘿! 老闫得意地笑了。
这五年全凭着一颗想骑车的心,对自行车的痴迷支撑着他坚持下来,跟抠门可半点不沾边。
后海属什刹海一部分,是七百年前元朝留下的古老水域,也是城里最大的水面,里头鱼可不少,甚至还能逮着老鳖。
小杨和老闫到时,岸边早已聚集了不少人,有来垂钓的,也有来散心游玩的。
今儿休息日,比平常热闹,咱们去那头钓,那儿没人。 老闫推着车说道。
小杨四下张望。
这时的后海还没开发,黄土堤岸杂草丛生,一派天然野趣。
为何不去那边钓? 他指着空荡荡的岸边,唯独一人独坐垂钓。
去不得!那是老邓,本事大得很。谁要靠近就是挑衅,非得跟他赌钓不可,不然准被撵走。 老闫望着那人背影,眼里闪过一丝惧色。
这么横?
杨建略显惊讶。
“据说他兄长有背景,专门派了六个好手护着他,站在后头那几个就是。”
闫阜贵扫了眼邓钢身后的几条人影。
杨建这才明白,原来是有靠山,难怪这般张狂。
“难道没人能赢过他?”
他随口问道。
“人家天天泡在这儿钓鱼,对水里的门道摸得透透的,下钩又准,还肯花钱,用玉米打窝子,一般人哪是对手。”
闫阜贵解释道。
杨建微微颔首。
原来是个行家,又肯下血本,这年头光是愿意砸钱,就已经胜过多数人了。
“咱们就在这儿钓吧。”
闫阜贵挑了个自以为的风水宝地。
“行。”
杨建倒不计较,反正也是外行。
两人从车后座取下小马扎,钩上刚挖的蚯蚓,甩竿开钓。
转眼一小时过去。
杨建的钩子始终静悄悄,蚯蚓完好如初。
期间闫阜贵热心指导,从甩竿技巧到诱鱼偏方,花样百出,最后连往水里砸土块的法子都想出来了。
结果他自己反倒折进去三条蚯蚓。
战绩比杨建还惨——毕竟杨建的饵至少没被鱼叼走。
“三大爷,还继续吗?”
杨建忍不住问。
“当然!按我的法子,保准能上鱼。”
闫阜贵拍着胸脯保证。
杨建望向脚边那个清水坑——闫阜贵一早挖好准备装鱼,还特意打了清水,这会儿依旧空空如也。
“鱼兴许还在打盹,等它们睡醒就好钓了。”
闫阜贵忙不迭找补道。
突然,水面泛起一阵水花,只见一条大鱼领着几条小鱼悠然地游过。
看到这一幕,闫阜贵神色略显尴尬。
“三大爷,我到附近转转。”
杨建收起鱼竿,说道。
“行,去吧!”
闫阜贵暗暗松了口气,生怕杨建再追问下去,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搪塞。
实际上,他心里也疑惑不解,往日再怎么不走运,好歹能钓上条小鱼,可今天却毫无收获。
杨建起身离开时,瞥了一眼仍在专注钓鱼的闫阜贵,随后朝不远处的一位老者走去。
他刚才感应了一下死士的位置,发现附近有几十个死士,但他们的钓鱼技术都不太行,唯独这位老者技艺精湛。
他琢磨着用记忆共享天赋,把老者的钓鱼技巧学过来,总比闫阜贵那套不靠谱的方法强。
“杨同志!”
老者见他走来,主动招呼道。
“景同志!”
杨建笑着应道。
从信息中得知,老者名叫景鸿福,是一位七十二岁的 ** ,身子骨硬朗得很,乍一看还以为只有六十出头。
“景同志,我想共享你的钓鱼记忆,钓几条鱼尝尝。”
见四周无人,杨建直截了当地开口。
“没问题,有了我这手钓鱼本事,后海的鱼任你钓,就连老鳖也跑不掉。”
景鸿福信心十足地答道。
杨建并不清楚钓老鳖到底多厉害,但见景鸿福说得底气十足,忍不住追问:
“你的钓鱼技巧比那位鱼王还高明?”
“呵!”
景鸿福轻笑一声,淡然道:
“他学的不过是我的皮毛,不值一提。”
23:‘灵钩引’钓法!
“这么厉害?”
杨建一脸震惊。
内心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倘若老者的预言不假,这次可是天大的收获。
的确如此!
景鸿福微微颔首,解释道:
我这手钓鱼的功夫唤作灵钩引,是我自创的名号。实则将内劲灌注于钓线钩尖,在水底来去自如地擒拿鱼获。
待会儿你亲自尝试便知其中玄妙。
这番言论令杨建瞠目结舌。
内劲之说竟非虚言?难怪那位鱼王只得皮毛。寻常垂钓技法岂能与这等奇术同日而语。
景同志,这般本领从何处习得?
景鸿福捻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