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接“冰髓”意识的过程,比陈默预想的更加艰难。那道冰冷的精神桥梁仿佛架设在万丈冰川之上,寒意刺骨,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冻结、吞噬。陈默集中全部精神力和刚刚提升的规则解析能力,如同握着一根烧红的铁钎,小心翼翼地探入那片浩瀚而冰冷的意识海洋。
没有言语,只有最纯粹意念的碰撞与流淌。
陈默传递过去的是“渊核”那混乱恶意的规则残留影像,以及刚才那道高维扫描波动带来的、如同天威般的压迫感。他清晰地表达了自己的处境——外部有更强大的存在审视,内部有毒蛇潜伏,而“渊核”虽暂退,其威胁并未根除。他需要力量,需要信息,需要……盟友。
“冰髓”的意识起初是绝对的冰冷与漠然,如同万古不化的玄冰。她对陈默的困境毫无兴趣,对所谓的“盟友”更是嗤之以鼻。在她那高维生命纯粹的视角里,陈默乃至整个堡垒,或许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但当她“看”到“渊核”的规则印记,感受到那与她同源却充满堕落与贪婪的气息时,那冰封的意识终于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那是刻骨铭心的厌恶,是源自规则本能的排斥。
而当陈默将“记录者议会”审查官的扫描波动(经过堡垒意识初步分析后的简化版)传递过去时,“冰髓”的意识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震动!那并非恐惧,而是一种遇到更高层次掠食者时的、混合着警惕与不屈的战栗!
她认得这种波动!或者说,她这类存在,天生就对这种凌驾于规则之上的审视,抱有极致的反感!
陈默抓住这一丝松动,继续传递意念:“他们视我们为样本,为观测对象。你的存在,你的力量,同样在他们的记录和评估之中。若被判定为‘异常’或‘威胁’,下场如何,你应该能感知到。”
他刻意强调了“我们”,试图将双方捆绑在同一阵线。
“冰髓”沉默了。那片冰冷的意识海洋不再翻涌,而是陷入了一种深沉的、仿佛在权衡利弊的静止。陈默能感觉到,无数冰冷而复杂的思绪在其中飞速流转,计算着各种可能性。
良久,一段极其晦涩、却蕴含着庞大信息的意念碎片,如同崩裂的冰川,缓缓传递回来:
“低维囚笼……规则观测者……令人作呕……”
“渊核……堕落之影……必噬之敌……”
“汝……微弱之火……何以借力?”
她承认了“观测者”(记录者议会)的存在和威胁,确认了与“渊核”的敌对关系,但同时对陈默的力量表示了轻蔑和质疑。
陈默心中一定,不怕她质疑,就怕她完全封闭。他立刻回应,意念坚定:
“火虽微,可燎原。我非独力,有此堡垒为基,有解析规则之能,更有……与你沟通之桥。合则两利,分则皆亡于外敌审视之下。”
“我需知‘渊核’更多弱点,需知如何应对规则扫描,需知……尔等存在与此地、与观测站之真正关联!”
他直接抛出了核心需求。
“冰髓”的意识再次陷入沉寂,似乎在评估陈默话语的真实性,在计算透露信息的风险与收益。时间在精神层面的交流中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伴随着巨大的精神消耗。
就在陈默感到精神力即将枯竭,桥梁即将断裂之时,“冰髓”终于有了回应。这一次,不再是碎片,而是一段相对完整、却依旧冰冷的意念:
“渊核之核,藏于规则乱流之眼,畏极序与极净之力。吾之寒,可暂凝其表,难伤其根。”
“规则之眼(审查官),视万物为数据流,善伪装,避其直接探查核心本质。汝之‘壳’(堡垒意识及伪装涂层),尚可一用。”
“此地……乃古战场残骸,规则交汇之畸点。观测者筑巢于此,窃取吾等之力与知识……囚笼,亦是……庇护所?”
最后一句,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似乎不确定的疑惑。
信息量巨大!
“渊核”的核心弱点在规则乱流中,惧怕极致的秩序与纯净之力(这或许解释了规则归零效应为何有效)。“冰髓”的力量只能冻结其表面。
审查官擅长数据分析,需要伪装核心信息规避扫描。
而“深渊”所在地,竟然是古老规则战场的残骸,一个规则交汇的畸形点!观测站建立于此,是为了研究(窃取)像她和“渊核”这样的规则异常体的力量与知识!监狱的身份是伪装,但从某种意义上,也隔绝了外界的某些威胁,成了一种另类的“庇护所”?
这个真相,让陈默对“记录者议会”的认知更加复杂了一分。
“此桥……暂存。非盟,乃……交易。吾需能量,纯净之高维能量,非此界浑浊之物。”“冰髓”最后传来一道不容置疑的意念,随即主动切断了大部分连接,只留下一丝极其微弱的联系,如同风中残烛,标志着这场“交易”的达成。
她需要高维能量?这恐怕就是她愿意暂时“合作”的关键。
陈默退出精神连接,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虚弱,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与这种存在的交流,每一次都是对意志和精神的极限考验。但收获也是巨大的,他得到了至关重要的信息,并且与这位最危险的“房客”建立了初步的、基于利益的联系。
他立刻将获得的信息与马兆共享,重点强调了对审查官扫描模式的应对策略,以及对“渊核”核心弱点的进一步确认。
就在这时,那股令人战栗的高维扫描波动,再次扫过!
而且,这一次的扫描,明显更加细致,更加具有针对性!它如同无数无形的探针,重点聚焦在之前标记的三个点位上——“方舟”、“A-01”以及那个埋藏了规则信息病毒的能源节点!
审查官加大了审查力度!
“报告!‘方舟’区域外部能量屏蔽层受到持续规则压力!”
“A-01囚室抑制力场出现轻微参数漂移!”
“目标能源节点内部……规则信息病毒活性出现异常波动!它……它好像在被扫描波动刺激激活?!”
最后一个消息让陈默瞳孔骤缩!林风的陷阱,竟然能被审查官的扫描激活?!这是巧合,还是林风算计好的?!他想借审查官之手,引爆这个后门?!
“立刻隔离该节点!启动规则层面净化程序!快!”陈默厉声下令。
马兆小组和工程部立刻行动起来,利用刚刚对规则病毒结构的初步分析结果,尝试进行阻断和清除。但病毒的激活速度极快,并且其结构在扫描波动的刺激下,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异!
与此同时,协调中心的主屏幕上,代表审查进度的某个隐藏指标(由堡垒意识反馈)开始快速攀升!审查官显然注意到了堡垒内部这突如其来的规则扰动!
“规则净化受阻!病毒结构不稳定,有爆发迹象!”
“审查进度65%……70%……75%……”
内忧外患在这一刻被引爆到了极致!一旦规则病毒爆发,无论造成什么后果,都极有可能被审查官判定为“严重管理失控”或“潜在威胁”,后果不堪设想!
陈默眼神一厉,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通过那丝与“冰髓”的微弱联系,传递过去一个急促的意念:
“能量节点!规则病毒!冻结它!暂时冻结即可!作为回报,我会寻找你要的能量!”
没有回应。
但下一秒,一股精纯而冰冷的规则之力,无视了空间距离,精准地降临在那个异常的能量节点上!不是攻击,而是极致的冰封!
嗡——
节点内部那即将爆发的规则病毒,连同周围流动的能量,瞬间被冻结在了一种绝对的静止状态!仿佛时间在那里停止了流动!
病毒的活性被强行扼制!规则扰动骤然平息!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细致入微的扫描波动,如同失去了明确目标,在堡垒内部徘徊了片刻后,缓缓退去。
主屏幕上,审查进度的攀升戛然而止,最终停留在了……82%。
并没有达到100%?是“冰髓”的及时干预起到了效果?还是审查官因为病毒被冻结,无法获取更多有效数据,暂时中止了深入扫描?
协调中心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心有余悸地看着屏幕上那定格的数据,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差一点……只差一点!
陈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虚脱般靠在椅背上。他看了一眼“方舟”方向,心中复杂。这次,确实是“冰髓”救了他,救了堡垒。
但代价是,他欠下了一份关于“高维能量”的承诺。而这份承诺,未来将引向何方?
审查似乎暂时告一段落,但82%的进度如同悬顶之剑,意味着危机并未真正解除。
而林风……他布下的这个能被审查激活的病毒,其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仅仅是为了制造混乱?还是……为了向审查官传递某种信息?
陈默感到,一张更加庞大、更加危险的网,正在缓缓收紧。
他看了一眼个人终端上,梁炎东刚刚发来的、关于高临最新动向的加密报告,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内部的清理,必须加快了。在审查官再次降临之前,他必须扫清一切隐患,让这座“深渊”,真正成为他的堡垒,他的……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