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铲愁眉苦脸,替自己叫冤:“主人,我比窦娥还冤啊!”
“我想着柜子里那么多茶叶,我就小小地吃几袋子总没事吧。毕竟,哪个厨子不尝菜啊。”
“谁曾想,我就吃了放在柜台外面的几袋子,真没多吃!我就想着用柜子里没开封的茶叶招待客人。”
“您猜怎么着?”饭铲越想越气,从天花板上溜下来,径直去备茶室扛了一大袋子茶叶出来。
他将茶叶丢在刘嘉音面前的梨花木桌子上,气呼呼道:
“谁曾想,那茶馆老板忒不厚道,居然只有台面上的茶叶是好吃的,柜子里没开封的居然都是普通茶叶!”
饭铲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喊道:“这种普通茶叶,连灵台山的母羊都不吃!我还嫌吃它占肚子呢!”
刘嘉音公正道:“别嚎了,灵台山的母羊吃不下茶树嫩叶,那是因为你偷了它的小羊崽当夜宵了。人家那是悲愤到没有胃口!”
饭铲不服气,又退回天花板上龇牙。
刘嘉音不理他,低头看茶叶袋子。
只见包装袋上有两排圆溜溜的牙印,显然是饭铲偷吃的时候咬开的。
透过牙印,能看见里面条索紧结的如岩茶。
刘嘉音捏起一枚茶叶,放进嘴中咬碎,了然道:“这茶叶果然毫无灵气。”
饭铲松了一口气,小步踱到刘嘉音面前,讨好卖乖道:“主人您看,这肯定是茶馆主人留给我的陷阱!那人心忒黑了!”
林浩也捻了一簇茶叶,放在手心、凑近鼻子闻了闻。
行远集团的业务十分广泛,各行各业都有涉猎。
有一年朗鹤行嫌市面上没有好茶,特意收购了几座茶山自己开发。
林浩作为他的金牌秘书,也曾特意研究过茶叶,对品茶颇有见解。
此刻,林浩却觉得,这如岩茶虽然没有达到顶级茶叶的级别,但回甘生津,清冽中裹着兰芷之香。
放在茶馆里也属于上品,一般人绝喝不到这个品质的茶叶,倒不至于如饭铲小朋友说的那么劣质吧。
但是,看刘大师和饭铲两人煞有介事的样子,难道被饭铲偷吃的茶叶当真如天上的琼浆玉液?
刘嘉音见林浩不信,把自己的琉璃荷叶茶盏推过去,道:“这茶我没有喝过,不介意的话你可以试试。
虽然里面只有一根茶叶,但足以体现它和一般凡物的区别。”
林浩对他们说的茶叶十分好奇,但要他喝原本给刘嘉音准备的茶水,那他是万万不敢的。
先不说身边站着个似妖似仙的小男孩,此刻正用那一双明显异于常人的竖瞳盯着自己。
就是一想到朗鹤行对刘嘉音的在意,他要是这么没边界感,这么多年的秘书不是白干了吗!
林浩对刘嘉音一笑,“我这不是有么,难得的灵泡茶可不能浪费。”
说完,端起饭铲给自己准备的洗茶水喝了一大口。
茶汤一入口,林浩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
他从未喝过这种滋味的茶水,鲜润沁脾。
随着茶汤滑入食道,就仿佛浑身经脉都被洗涤了一遍,身体顿时轻盈了不少。
林浩又猛灌了几口,直接把茶杯里的茶水喝尽。
他眨眨眼睛,摘下眼镜,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不用眼镜也能看清东西了?
他举着空了的茶杯,激动地叫道:“这、这是仙丹妙药吗?简直比飞秒手术还神!”
刘嘉音笑道:“所以说,这茶叶不一般。再加上经由饭铲这个非人的手,灵气更甚一筹,喝一杯抵过修身养性十年。”
饭铲眨巴着黑白分明的眼镜,表情清澈地问道:“主人你在骂我不是人吗?”
刘嘉音摸摸他的脑袋,慈爱道:“妈怎么舍得骂你,再说了,你本来就不是人呀。”
饭铲懵懂地点头,总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劲。
另一头,林浩捧着空了的茶盏,算是彻底服了。
他虽然不知道饭铲到底是什么物种,但就凭对方泡茶的手艺,绝对是身怀绝技的神童啊!
他朝饭铲一竖大拇指,真心实意地夸赞道:“饭铲少爷,您真是名副其实的茶艺大师!好茶!真茶!简直太有茶味了!”
饭铲眨眨眼睛,他读书少,怎么感觉这话也像是在骂他呢。
林浩极其重视这次外派算馆的工作,一直和刘嘉音商讨到晚上才回去。
中午的时候,吴水带着一位五十来岁的男性一起来送了中饭。
那年长的男人说,他是朗鹤行家的管家。
因朗总体恤下属,特意嘱咐他给外派出去的员工送工作餐,顺便也给算馆的两位一起送了。
琳琅满目的餐点摆满了梨花木的大桌子,刘嘉音只看一眼菜色,就知道这是朗鹤行特意嘱咐家里的厨房给自己做的。
无他,这里面全是她小时候爱吃的东西。
有菠萝咕咾肉、糖醋里脊、拔丝苹果、桂花糯米藕、泰式芒果糯米饭、越南焦糖炖肉、
琉璃核桃、姜汁撞奶······
刘嘉音轻笑一声,说不出是感动多一些、还是苦涩多一些。
这些都是她五岁那会儿爱吃的东西,那时候她小,什么东西都只挑甜口的吃,挑食得很。
她母亲周卉担心她吃坏了牙齿,但又不忍心斥责她,每每到了饭点,就让人去把年少的朗鹤行接来。
彼时朗鹤行也才六岁,却已经十分成熟持重。
少时的刘嘉音天不怕地不怕,家里上到父母和奶奶、下到照顾她的阿姨保姆,谁的话她都不听,唯独朗鹤行的话会听。
那会儿,朗鹤行自己也坐在给孩子准备的架高椅子上,小手举着勺子,一勺咸口、一勺甜口地哄刘嘉音吃饭。
周卉常常跟板着脸的朗鹤行开玩笑:“鹤行这么会照顾女孩子,以后嘉音可离不开你咯。”
朗鹤行那会儿还没有如今这么冷酷疏离,每每都会开心地说道:“我长大了本来就要娶小音的。”
回忆戛然而止,刘嘉音举着筷子夹蜜汁火方吃。
时光荏苒,她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孩,饭菜的口味也早就变了。
她与朗鹤行之间,也早已不是小时候说的“本来就要娶你”这么简单。
家族巨变,两家人死的死病的病,剩下的也多是心怀不轨的亲戚。
他们有太多优先于风花雪月的事情要解决,那场双方父母约定的娃娃亲,也仿佛随着逝去的时光,被丢弃在回忆中。